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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穿越森林,不管車前車後都跟著數位騎馬衛兵,警慎的護衛態度讓經過的冒險者與村民都不自覺得抬頭看望,直到車內傳來一聲喊,馬車跟著停下,也在同時,一道人影開門奔出──

  「唔嘔!」希爾蘭蹲在樹旁接受反胃洗禮中。

  直到吐得差不多,希爾蘭又被人拖著塞回車內,繼續艱難的折磨。

  「嘖嘖嘖,看看這矬樣,還好意思說是魏德爺的學生,要是我,早被自己丟臉死了。」坐在老藥劑師旁邊的翠彩鄙視的看著對面趴在窗口、快爛成一灘泥的希爾蘭。

  希爾蘭連鬥嘴都沒力氣了,只是吐到魂魄都飄在頭頂了。

  旁邊的萊西用著不太流利的動作幫希爾蘭順著背,直覺告訴他這樣或許希爾蘭會好過些。

  老藥劑師優閒的閱讀著消息小報,置身事外。

  國宴將至,位於邊境的希爾蘭與老藥劑師必須在一個禮拜前就開始趕路,畢竟路程遙遠,而翠彩原本就打算打同行,自然在車上,至於萊西,考慮放他一個人在塔裡似乎也不妥,所以就一起帶上路看顧,而這段路程裡,最難過的莫過於希爾蘭,雖然他很期待參加國宴,但偏偏他有個一直都治不好的爛毛病──暈車。

  對,他有嚴重的暈車,所以這段路程是他最焦躁也最無力的時刻。

  隨著天色漸黑,馬車進入路途中預定下榻的定點城鎮,一路直達旅館。

  車一停,完全沒力氣的希爾蘭是被萊西摻扶著下馬車,這副模樣,讓擔任護衛的哈坦也有趣的笑了。

  「可惡,必須盡快調節好,不能讓人看見我這副模樣……」希爾蘭慘白著一張臉,虛晃著腳步,喃喃說道。

  腳一軟,連站都沒辦法的希爾蘭被萊西用揹的進旅館,一邊嘴裡還喊著:「該死、可惡」之類的抱怨。

  「連走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想撐面子,先治好暈吐的毛病吧。」翠彩頗無言,望向老藥劑師:「魏德爺,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嗎?」

  「哈哈哈,都忍受了這麼多年,無礙無礙。」老藥劑師相當從容,摸著鬍鬚跟著走進旅館。

  旅館是官方認證,住得賓客不是貴族就是有身分地位的旅人,擁有一群護衛的希爾蘭一行人也沒多引人注目,畢竟這裡的人士階級也不容小覷,多少也有認出老藥劑師的人上前來打招呼。

  在哈坦的帶領下,希爾蘭被揹著進到住房,一被放下床,馬上就側趴著不起來了,連翠彩和老藥劑師前來招呼著該去吃晚餐也不起。

  老藥劑師坐在床邊,輕撫希爾蘭的頭,問:「要不要調個藥?」

  「不可以吃,不然會藥性上癮……」希爾蘭眼皮也沒抬,只是虛弱的說著:「反正再忍個幾十年一定會治好……」

  再幾十年不知道你會不會先吐到胃廢掉呀……

  老藥劑師對這話是無奈到想笑,他從懷裡拿出一顆雕框的小鐵球,放在床邊。

  「先用這東西湊合著吧,你休息,晚點我會帶吃的回來,到時你再看看能不能吃下。」

  「……嗯……」

  再次摸了摸希爾蘭的頭,老藥劑師和房裡的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本來萊西還想留下來,卻被哈坦一把勾走。

  「好了好了,你就別打擾希爾蘭休息,暈車的人需要好好睡覺,你跟我們去吃飯吧。」哈坦完全不理會萊西的掙扎,就這樣把人拖出房間,順便帶上門鎖。

  房間一下子變得安靜,床邊的鐵球傳來隱隱約約的花香,香味有種安定人心的感覺,讓希爾蘭覺得有些昏沉想睡。

  揉了揉被折騰慘了的胃部,希爾蘭深深吸氣,伸手抓來上方的的枕頭墊在側臉之下,眼皮下有著濃重的陰影。

  明明來往王都好幾年,卻始終治不好暈車的惡性,這次又多了好幾個人陪同上路,讓他們看見這樣的自己實在是糗爆了。

  胡亂想著,希爾蘭也逐漸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間,鼻子聞到一陣香味,有點像燒肉的味道。

  希爾蘭緩緩睜開眼,原本還算亮的天空早已變黑,房間唯一的桌子放著一盞小燭燈,橘色光線用著溫和的光芒照亮室內,而燭檯邊則放著一個端盤,端盤上是飯食與幾小盤配菜。

  牆上掛著的刻鐘短針指向數字八的位置。

  看來他似乎睡了不短的時間。

  肚子傳來咕嚕聲,希爾蘭摸摸肚子。

  正因為東西全吐光了,睡一覺後反而有些餓。

  希爾蘭起身來到桌邊,端盤上放著一張紙,是老藥劑師的筆跡,上面寫著簡單明瞭的詞──「晚餐」。

  希爾蘭放下紙卡,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碗就開始小口小口的扒飯。

  房間只有他一人,意外的向來最黏他的萊西也不在,不知道其他人是在附近的餐廳吃飯還是在各自的房裡休息。

  希爾蘭放下碗筷,為了肚子著想,飯菜只扒了一半,畢竟受過摧殘的胃不適合填飽飽,而且明天應該會繼續折磨,吃太飽實在也不好,希爾蘭有種認命的悲哀感。

  希爾蘭端著端盤,起身離開房間,熟門熟路的來到旅館的廚房,將端盤交給處理碗盤的服務生,接著來到櫃檯詢問了其他人的去向。

  「魏德大人他們外出用餐,還尚未回到旅館,但哈坦大人有交代,如果您醒了可以到左手邊的『雀鷹』找他們。」

  雀鷹是一家飯館,距離旅館並不遠,大約隔幾間房的距離。

  希爾蘭向少女道了聲謝,離開旅館朝雀鷹的方向走去。

  到了雀鷹門口,希爾蘭推開隔擋的木門,走進店內,視線搜尋一圈,馬上就看見了位於店中央的熟悉身影,桌邊圍坐著一群人,老藥劑師、翠彩也在其中,幾道身影也混雜在角落圍成一圈、正在喧騰歡鬧的陌生旅客裡,氣氛貌似在比拚著什麼。

  「老師。」

  聽見稱呼,老藥劑師望向希爾蘭,拍拍身邊的位子,待希爾蘭坐下後,老藥劑師也跟著詢問:「我請旅館準備的飯有吃嗎?」

  「吃了一些。」

  「身體呢?」

  「沒有早上不舒服。」

  老藥劑師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就好。」

  翠彩意外的沒針對希爾蘭,呼嚕嚕的吸著麵條,大口掃蕩桌面的食物。

  希爾蘭視線撇向那群混著自己人的人群,詢問:「他們在那邊做什麼?」

  老藥劑師眨眨眼,摸著鬍鬚,語氣頗有些感嘆:「沒什麼,就年輕人的樂趣,喝點小酒,放心,有哈坦在,鬧不了事。」

  仔細一看,哈坦確實在人群外圍待著,雖然看著,但嘴上卻掛著看戲般的微笑,偶偶舉手隨著人群鼓掌叫聲:「好!」

  希爾蘭總感覺哈坦也融為喧鬧的一員,不是在監督。

  突然,人群裡傳來爽快的吆喝,還有某道非常耳熟的野獸式吼叫從人群中心傳來,希爾蘭聽這聲音實在太耳熟,詢問似的望向老藥劑師。

  「老師,萊西該不會在那群人裡吧?」

  老藥劑師露出深度笑容,哈哈兩聲:「年輕人的樂趣,有哈坦在,沒問題。」

  老師,您不覺得哈坦看起來也像變成了圍觀群眾了嗎?他怎麼看都不像沒問題呀。

  心裡白了眼,對於老藥劑師的放縱希爾蘭不予置評,他擔心萊西會惹事,最後還是決定到人群裡看看這些人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正在人群外圍靠著桌邊、雙手環胸看著的哈坦注意到希爾蘭來到身旁,舉手招呼了聲:「嗨,希爾蘭,身體好些了嗎?」

  「睡一覺好多了。」希爾蘭點頭,隨後朝前方的人牆抬了抬下巴,問:「他們在做什麼?」

  哈坦笑得爽朗,擺手道:「沒事,就幾個人玩點小遊戲。」

  「小遊戲?」他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炒得有點可怕的氣氛是在玩小遊戲呀……

  面對希爾蘭疑惑的目光,哈坦依然維持著一臉「沒事」笑容,隨後人群中心又傳來物品重重碰撞與大聲舒氣的吼聲,人群再次鼓譟喊著:「喝!喝!喝!喔────」

  剛剛因為距離關係沒聽得很清楚,但現在聽見那些細節聲音,希爾蘭腦袋裡突然揚起不妙的預感。

  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在拚酒啊!

  「哈坦,萊西呢?」

  希爾蘭語氣淡淡,卻蘊含風雨欲來的情勢。

  哈坦不自覺得吞了下唾沫,尷尬的摸著後腦別開眼,看見哈坦這副模樣,希爾蘭心裡也暗叫聲不好。

  該死,他早該想到的,如果他的猜測沒錯,萊西現在該不會……

  瞪了哈坦一眼,希爾蘭慌張地推開人群衝進中心。

  人群中心是一張圓桌,圓桌上擺著數杯空酒杯與酒瓶,桌邊有兩人面對面站著──萊西與一名中年壯漢。

  萊西與壯漢手上皆端著一個與臉一樣大的酒杯靠在嘴邊狂灌,萊西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在喝水一樣,壯漢還剩底,萊西早已幹光光,碰得一聲,見底的玻璃杯撞擊桌面,萊西抹了下嘴,舉起雙手發出勝利的吼聲。

  「爽快!喝得好!」旁邊人群再次鼓掌喧鬧。

  希爾蘭看得都傻眼了,眼光撇上桌上的空酒杯,傻眼變成鐵青。

  注意到一旁的目光,萊西垂下手,轉頭與希爾蘭對上眼。

  萊西的臉和頸部的皮膚看起來有些紅潤,就算不用問,希爾蘭也知道從剛剛他進門之前萊西就已經在跟這些人拚酒了。

  連句話都講不好的傢伙跟人喝酒!?

  雖然喝酒無所謂,但拚酒是傷身,更別說酒後亂性會惹來多少麻煩。有理性的人喝醉了都會發酒瘋,更別說萊西這傢伙還有獸性,他可不敢想他瘋起來是怎麼樣。

  希爾蘭有股熱氣上腦,想拖哈坦和萊西來揍一頓的衝動。老藥劑師因為是他老師,所以動不得。

  「希、爾、蘭~」

  甜膩膩的聲音讓希爾蘭突然打了個寒顫,也從暴力想法中回神,他望向出聲源,卻見萊西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一手耙梳起遮擋面容的瀏海,那雙一直隱藏著深邃藍眸直視進他的眼底,有那麼一瞬間,希爾蘭居然覺得萊西的眼裡隱藏著某種深厚的情緒,他無法看透,只覺得眼前的人好似變成了他不認識的另一人。

  下意識地垂下眼去避開那視線,卻被一隻手指抵起下巴強迫抬起,他看見萊西嘴角揚起一抹陌生的角度。

  「希、爾、蘭~」

  聲音好似在呼喚親暱的情侶,甜得讓人口乾,也讓希爾蘭一瞬間恍神,視線裡只剩下那越來越靠近的嘴唇。

  突然,一道物品插進兩人中央,阻擋越來越靠近的距離,仔細一看,竟是一把銀燦燦的叉子,叉子上面還沾了兩根斷頭斷尾的麵條根。

  「說了,別在我面前搞親密。」

  話一說完,翠彩也帶著一身狠辣氣勢,將叉子往下一劃,迫不得已,萊西只能拉開自己與希爾蘭的距離,避開那能削下手臂的凶器。

  翠彩將叉子扔到另一隻手上,銀光側劃,直指打了個酒嗝的萊西。

  「喝醉酒的小狗就該乖乖睡覺,別想趁機亂發情,小心醒來時會天翻地覆,被主人趕出家門。」

  萊西沉默的注視了一會兒,嘴角揚起,露出白牙,出手就直往翠彩揮去,只是翠彩嬌小,動作也快,一個彎身就躲開了攻擊,隨後回身就是將銀叉當小刀耍的與萊西來回攻守。

  揮舞的叉子像把刀,左戳、右戳!上揮、下劃!叉叉不留情!

  萊西偏左偏右的閃身,不惶多讓的避開攻擊,抓到一個點,一掌順勢從叉子邊擦過,直朝翠彩的右手腕推拍而去──

  手腕一個順勢翻轉,皮膚相擦卻未對上,翠彩靈活的閃過攻擊,也在下一秒,另一隻手抓著叉子直往萊西的臉叉去──

  終於發現情況不能再當看戲的哈坦穿進人群裡,擋在兩人中間勸說:「誒誒,你們兩個冷靜點……」

  可打上手的翠彩和萊西怎麼可能停手?

  喔,翠彩是有可能,但喝醉酒的萊西就不可能,萊西現在根本分不清楚理性與感性,只想把電燈泡給趕走。

  暴力的扯開哈坦,萊西與翠彩再次進入對打,旁邊圍觀的人群除了警備隊上前阻止,其他食客已經開始下注和鼓譟,畢竟這一男一女實在打得太精彩了,但這樣也讓現場的秩序亂成一團就是了。

  當希爾蘭回過神,看見的就是被警備隊想盡辦法隔擋,與被哈坦從後方架住雙臂壓制的萊西,原本恢復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再這樣下去要是引來城裡的衛兵就糟了。

  見翠彩與萊西在眾人驚呼下掙脫,來勢洶洶的再度衝向對方,希爾蘭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直往兩人中間跑。

  「住手、別打了──」

  希爾蘭雖然喊得很有氣勢,但看見兩邊停不下來的動作,還是下意識的採取抱頭縮起肩膀的姿勢,用龜縮的心態準備接下那兇猛的攻擊。

  當緩衝墊就當緩衝墊,總比之後全部被衛兵抓去來得好!

  突然衝進來的人影讓已經舉起拳頭和叉子的兩人嚇了一大跳,但攻擊的距離實在太近,要收手也收不回,萊西硬是將身勢往旁邊翻轉,從希爾蘭身旁擦過,硬生撞翻堆滿玻璃杯的圓桌,而翠彩的叉子則是被一把劍給擋下,也因為反彈力道實在太大,翠彩當下只覺得手腕一陣麻,意識到時,叉子已被彈飛脫手。

  希爾蘭感覺到騷動靜止,才緩緩睜開眼,看著哈坦收回手上的劍。

  「請原諒我的失禮。」哈坦向翠彩面帶歉容的說完,開始指揮其他人收拾現場。

  察覺危機解除,希爾蘭小小的鬆了口,隨後望向握著手腕的翠彩,和倒在玻璃與木桌碎片中的萊西,衡量之後,他小跑來到萊西身旁檢查傷勢,並請人幫忙將萊西摻扶著坐起。

  本以為萊西會被玻璃碎片給割傷,但看起來倒下的時候是靠著桌子木板著地,沒壓到玻璃碎片,只是背部有點小擦傷,沒什麼大傷口。

  緊閉的眼緩緩睜開,藍色的眼看起來有些濕潤與茫然。

  「萊西,還清醒嗎?」

  萊西的眼定在希爾蘭的臉上,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吐著酒氣。

  完了,不會摔傻了嗎?

  希爾蘭再次輕拍萊西的臉頰,再問:「萊西,記得我是誰嗎?」

  萊西眼神呆滯的頓了好一會,才抹了抹眼,打了個酒嗝,那酒氣之重,讓希爾蘭都想撇頭了。

  到底怎麼喝的這個。

  搖了搖頭,希爾蘭撇向哈坦。

  自知是自己沒阻止才惹出的禍端,哈坦雖然沒怎麼後悔,但還是向希爾蘭露出個賠不是的苦笑歉容,並吩咐兩名隊員將萊西搬回旅館的房間去。

  「下次別再因為有趣讓萊西沾酒了。」希爾蘭明顯生氣了。

  「抱歉抱歉,這次是我不對,不會有下次了。」哈坦雙手合掌,討好的認錯,但是不是真沒有下次,只有自己曉得。

  拍了下哈坦的背作為懲罰,希爾蘭來到翠彩面前。

  「手給我看看。」

  「哼哼。」

  希爾蘭撇了下嘴,強硬的抓過翠彩的手查看,意外的翠彩沒有一腳踹來,只是用著殺氣騰騰的眼看著抓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

  還好,沒有腫。

  希爾蘭從腰包裡掏出一罐藥膏塗抹在翠彩手腕上並用繃帶簡單包紮,剛處理完,翠彩也馬上搶回自己的手,握著被繃帶包裹的手腕,沉默著。

  希爾蘭也不抱持著翠彩會感謝他的奢望,只要這女人沒補他一腳就是慶幸。

  「這裡給你們處理,我先回去處理萊西的傷勢。」揉揉微微發疼的胃,希爾蘭扔下一行人先行離去,離走前還是不忘到老藥劑師身旁抱怨了聲讓萊西胡來的責怪。

  「小事情,沒出大事不就好了。」老藥劑師不以為意的喝茶。

  希爾蘭有種自己在到達王都之前會被折騰死的錯覺,有暈車毛病還要擔心沒自己的看管其他人會胡鬧,這責任可真不好擔啊……

 

  「唔……」萊西抓著枕頭趴在床上,發出痛苦的呻吟,時不時的抓了抓頭。

  剛進房的希爾蘭看見這景象,沒有憐憫,反而低聲罵了句:「活該。」

  站在床邊看顧的警備隊員特提茲與川德見希爾蘭進來,向希爾蘭行了個禮:「希爾蘭先生。」

  「謝謝你們,接下來交給我就行了。」

  「真的沒問題嗎?您一路上身體不適,現在還要照顧萊西先生……還是我留下來幫忙?」特提茲好心提議。

  「我沒問題,睡一覺好很多了,你們去忙吧。」

  見希爾蘭堅持,特提茲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就與川德一起離開了房間。

  因為一行人裡,萊西總是黏希爾蘭黏緊緊,所以房間安排自然也讓兩人同一間,一方面是希爾蘭能看顧萊西不讓他胡來亂鬧,一方面也是萊西能充當希爾蘭的護衛。

  來到床邊坐下,希爾蘭拉起萊西的衣服,在背部的擦傷部位抹上一層消炎藥膏,等背部的擦傷處理好後,才拿出另一罐與手指同高的玻璃小瓶,拔開軟塞,希爾蘭拍拍萊西的肩膀。

  「你活該,誰讓你去灌酒,現在吃苦頭了吧。」

  萊西手探起揮了揮,表示頭疼不舒服不想聽見碎念。

  看見這樣子,希爾蘭沉吐一氣,抓著萊西的手臂將人扶著坐起,並將瓶口靠上萊西的嘴。

  「喝這個,雖然不能保證馬上見效,但至少能讓你明天不宿醉。」

  萊西晃了晃頭,似乎還是暈,沒聽著希爾蘭說什麼。

  希爾蘭覺得還要哄人很麻煩,但到底他也不想整個晚上都要看萊西繼續瘋,至少藥喝下去確保後途萊西能安靜睡覺,所以說什麼他都得耐著性子讓萊西喝下藥。

  「萊西,把藥喝下去,你不喝,我們兩個今晚都有得折騰了。」希爾蘭皺眉,苦情勸說。

  萊西低吟了聲,終於將目光放在藥瓶上,只是萊西並沒有馬上就喝下藥,而是往希爾蘭懷裡倒。

  「誒誒!」低喊了聲,希爾蘭舉高穩住藥瓶以免被撞翻,一手扶在萊西的肩膀上,鼻子嗅見了消炎藥膏的清涼味。

  萊西像個小孩屈起身子往希爾蘭身上窩,而被當靠枕的希爾蘭則是一臉苦逼。

  啊啊,總覺得胃又開始疼了。

  哀嘆自己的勞碌命,希爾蘭半哄半安撫,耗了一段時間總算讓萊西喝下藥劑,終於,懷裡傳來了濃重的呼吸聲,萊西睡著,希爾蘭也有種解脫的感覺,正要將人扶著躺回床位,卻發現胸前的衣料被萊西的手扯著。

  希爾蘭想扳開萊西的手,誰知道那抓著的力道實在頗大,不管他怎麼扳就是死扳不開,這讓希爾蘭忍不住翻白眼,一掌抹臉。

  「難不成我整晚都得耗在這上面?」

  雖然不滿,但可能怎麼辦,萊西的手扳不開,他也脫不下衣物,沒辦法之下,希爾蘭也只能伸長手使勁地越過萊西勾啊勾的抓來另一個枕頭,然後靠著床邊往地上一坐。

  萊西的手隨著希爾蘭的動作垂靠在床邊,卻未鬆開。

  嘆了聲氣,希爾蘭認命的將枕頭一抱,用著不壓到萊西的手的姿勢趴在床邊睡覺。

  

  樹葉隨著流逝的風景化為條條摻光的綠影,藍色的河流映著閃過的光點映入眼簾。

  希爾蘭趴在窗邊,淺淺吸著車外的空氣,忍著一嘴酸氣痛苦道:「到底還要多久,我快死了……」

  「噗!」老藥劑師沒道德的笑了,順便回:「撐著點,就快到了。」

  前天也回快到,大前天也回快到,到底什麼時候要到?

  其實希爾蘭是知道路程的,但因為實在暈得太痛苦,腦袋也無法去思考,只想聽別人的回答。

  好在翠彩不在車內,前天就開始與車伕待在一起,說是外面看風景也不想聞見希爾蘭身上的酸吐味,不然看見希爾蘭這副樣子還不抓住機會尖酸刻薄一番。

  坐在對面的萊西沒有說話,只是往前一站跳到希爾蘭身旁的空位,輕輕的摸著希爾蘭的頭。

  他喜歡希爾蘭摸他的頭,只要希爾蘭摸著他的頭,他就不會有那些讓他害怕的情緒,那麼他摸希爾蘭的頭,希爾蘭會不會比較舒服一點呢?

  萊西的手掌力道雖輕,卻帶著體溫的暖意,不得不說,其實希爾蘭不討厭萊西這個舉動,大概就是一種像是長輩安撫小孩子的安心感,至少不會那麼在意那股反胃暈眩難過。

  抓著窗檻,希爾蘭將臉埋進躬起的手臂裡。

  日子一天一天過,馬車一天一天前進。

  希爾蘭半暈半吐半睡,整個人到最後都沒一天清醒,根本就是像個遊魂一樣,被萊西扛下車,被哈坦餵吃的,被翠彩諷刺了幾句,被老藥劑師笑話了幾聲,然後又被萊西扛上車繼續趴窗邊失魂模式,馬車幾經顛頗,穿越過森林與橋道,終於踏上了王都的地理範圍,並往前方佇立著雄偉城堡的城鎮直奔而去。

  因為哈坦派人先行開路,所以馬車不經盤查就直接駛進城鎮裡,直到達城堡大門前才停下。

  見到哈坦,衛兵也打開柵門讓馬車與同行的警備隊一起進入。

  馬車停在廣場空地,坐在車伕身旁的翠彩踩著移到位子旁的活動階梯走下。

  肩膀被人拍了拍,希爾蘭也睜開疲憊的眼,看了眼熟悉的環境,鬆了一口氣。

  「終於……」

  到達目的地讓一路伴隨的暈眩瞬間消失不少,希爾蘭有種自己半復活的感覺。

  「哈哈哈,我就說只要來這邊等就一定能看到吧!」爽朗的笑聲從前方傳來,讓希爾蘭頓時一愣,只見身後跟著數名親衛、穿著貴族服飾的黑髮青年來到自己趴著的窗口前。

  見到青年,哈坦和其他人立刻將右手扶放於胸前,鄭重行禮,就連翠彩也拉開裙擺、屈蹲行禮。

  剛下車繞到青年所在這方的老藥劑師剛舉起手,青年就做出了阻止的手勢,讓老藥劑師免糾結於形式。

  青年──同時也是這國家的二王子「艾特‧克里亞斯」朝面露錯愕的希爾蘭俏皮一笑:「你暈車的毛病還是一樣呢,希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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