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克里亞斯國的中心政治之地,也是國王貴族居住的所在之處。

  現任國王「史提爾‧克里亞斯」在歷年來的統治者中不算最傑出,但在國民心中也算是個明君。

  史提爾由僕人所生,在前任國王還在世時雖然擁有四王子的位階稱呼,但在眾王子中因為出生低微所以很沒地位,常常都是王子們欺鬧的對象,更別說與王位沾上邊,連個繼承權都沒有。

  十二年前,權位的交替引來了王血的爭奪,大陸的領土許多地方都受到波擊,死傷無數,戰爭的結束是因為史提爾領兵崛起,將叛亂者一網打盡,並處死了當時的一干人等,自立登基為王,才結束那短卻黑暗不已的時期。

  誰能想到被人欺壓在地的透明王子竟然擁有如此雄厚的實力?

  除了當時遠嫁的大公主與五公主,剩下的王子們都在這場鬥爭中去世,尤其是帶頭掀起動亂的三王子更是連同家人奴僕當眾處刑而死,相干的許多貴族也遭到死刑與流放之罪,可以說是王國紀元裡最大的肅清。

  也好在史提爾雖然掌握權力,但也算以國民為出發點,至少至今尚未出現失格之事,人民對於這國王稱讚比怨言多,也有人私下說過,慶幸現在的國王是史提爾,而不是當時擁有王位資格的三王子。

  史提爾有四名子嗣,大公主伊絲、二王子艾特、三王子普羅瑟爾與小公主伊莉莎白。

  其中二王子艾特最為親民,常常到鎮上去閒晃,有時也會幫忙農作,笑起來就有兩個萌萌的小酒窩,在所有人眼中就像是自家小兒子一樣的親切存在,號稱師奶頭號殺手!

  而這個頭號師奶殺手據說一聽聞侍衛通報載著老藥劑師一行人的馬車已通過城門,就立刻扔下手邊事務急忙前來殿前廣場,為了就是迎接那數月才能見上一面的朋友。

  「殿、殿下!?」低聲喃喃,希爾蘭從呆愣中回神,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國的王子,也顧不上自己身體還不舒服,打開門就慌慌張張地跳下車,正要行禮,卻讓艾特扶住肩頭阻止了。

  「禮數就免了,要是你等等一彎腰就吐了這可怎麼辦?」

  艾特和希爾蘭過往就認識,當時希爾蘭莫約七、八歲左右,只要老藥劑師回王都時都會帶著跑,而希爾蘭一直跟老藥劑師跟緊緊,活像隻怕被母鹿丟下的小鹿,但這隻小鹿雖然緊張,卻總是倔著一張嚴肅嘴臉,這副模樣讓艾特覺得很有趣,所以艾特就主動接近希爾蘭示好,後來隨著年紀增長、相處多了,除了稱呼及基本禮儀不能省免,其他倒是跟一般朋友相處無異。

  艾特的打趣話語讓希爾蘭皺起眉。

  「這種事才不可能發生。」

  「喔?是嗎?」

  希爾蘭想瞪人,卻顧慮還有其他人在,只能硬吞下這口氣,而這副忍耐的模樣也讓艾特哈哈大笑。

  「想瞪就瞪,竭誠歡迎,我才不向普羅瑟爾那樣小家子氣,只因為你不小心看見他在後花園跟女僕野合就拼命找機會刁難你。」艾特張開雙臂,相當坦然。

  艾特沒提還好,一提倒讓希爾蘭想起每到回王都時就會遇見的災難。

  沒錯,事情就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就像艾特說的那樣,希爾蘭和老藥劑師一年除了國宴必回王都謁見,剩下約有一到三次的機會會因為不同的事情而回去,但偏偏就是那次,他獲得許可想摘些藥草帶回邊境,於是去了溫室一趟,離開時經過後花園卻撞見三王子正和女僕在草叢後方玩些「情趣遊戲」,然後,他就被盯上了。

  當時三王子童鞋驚愣又憤怒,簡稱惱羞成怒。

  希爾蘭童鞋則是頭疼得想一把戳瞎自己的眼裝瞎子。

  他也很無奈好嗎?

  誰想撞見皇室秘辛,又不是想找死,撞見就算了,可偏偏還和事主對上眼,結果連跑都還沒跑出一步,就被拎著褲頭的事主殺氣騰騰的追上,還被威脅不能出去亂說,好,他嘴巴緊不說,可三王子卻老是找機會在他回王都一趟時冷嘲熱諷,要嘛當跑腿,要嘛推你進海飄盪他在岸上看你載浮載沉大笑,偏偏又不能跟老藥劑明說,一半是自尊、一半是要是哭訴活像小孩子打輸回家找大人當幫手,多羞恥,於是造就他死撐、三王子越來越囂張的下場。好在有艾特發現三王子的小動作,之後跟著護著,不然他這條小命大概早被玩死了。

  想到這,希爾蘭脫口而出這一年來的疑惑:「殿下,那時候您到底是跟三殿下說了什麼?」

  從上上次回來王都時他就發現,三王子不再找他麻煩,反而變得很奇怪,像是躲著他,又像是跟蹤他,老是在他回頭時就會看見那閃進石柱後方的身影,但卻沒再找機會捉弄他,之後他和小道消息精通的侍從打聽了聲,才知道艾特似乎跟三王子「閒聊」了什麼,從那之後三王子看見艾特就一臉驚恐,看見他則是保持一段距離的「觀察」,至於聊了什麼,消息通也不曉得,直說很秘密,所以他一直很好奇艾特到底是怎麼跟三王子說的。

  「喔,你還在想啊,就聊了些小事,反正他想通不找你麻煩不就好了,難道你希望每次回來都被他整弄一次嗎?」

  「誰想。」

  「那不就得了。」艾特笑了笑,拍拍希爾蘭的肩膀:「反正我只會增加你的盟友,不會增加你的敵人。」

  希爾蘭也不是非得知道答案不可,但就是好奇,畢竟能讓一個把人推下海的人停止行為,很不容易。

  「只是希爾蘭,比起這些事,我倒是有件事挺好奇的。」

  「……?」

  艾特彈了下手指,指向希爾蘭後方,瞇起眼:「那個人是誰?」

  順著艾特的手指望去,看見的用著狗坐姿坐在車內,雙眼發光盯著這方瞧的萊西。萊西嘴角不時咧起發出「茲」的低沉音調,活像隻準備隨時進攻的狼,不過這隻狼卻在接觸到希爾蘭的視線後變成了大型犬,討好的收起齜牙裂嘴的形象,跳下馬車,快步來到希爾蘭身後,小心翼翼的抓著希爾蘭的衣襬。

  知道這是萊西吃醋的舉動,希爾蘭也懶得揮開萊西的手,畢竟要是揮開,就怕他直接在艾特面前抱上來,說什麼這也太難看了,他相當了解艾特,說不定對方以後會拿這件事小小笑話。

  希爾蘭不著痕跡的嘆了口小氣,向艾特解釋:「前陣子在邊境遇到的,行為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所以老師就收留下來。」

  「喔?」

  艾特對於希爾蘭口中說的「不一樣」很好奇,雙眼打量萊西,雖然身材看似和一般人差不多,但露出袖子外的手臂卻可看見肌肉線條,若不是個長期鍛鍊的武者,至少也擁有基本的武力值,若是能招攬進騎士團,或許是個不錯的人才。

  心裡打著招攬主意,艾特也繼續細細觀察萊西,最後視線落在那被褐髮遮掩的面孔──總覺得有種奇異的感覺。

  沒由來的,艾特想看看那張臉。

  上前一步,艾特將手伸向萊西被瀏海遮掩的面容,手指逐漸靠近──

  萊西緊閉的嘴突然張開用力往前咬!

  察覺萊西的攻擊舉動,艾特在白牙咬上的前一刻即時收回手,躲過斷指的危機。

  慌亂的腳步聲與驚語響盪周遭,一瞬間六名近衛全聚集到艾特前方護著,武器刀口直指萊西。

  敢光明正大攻擊王子,就算衛兵現場擊殺都算正當行為。

  萬萬沒想到萊西會突然攻擊艾特,希爾蘭看著那些殺氣騰騰的刀口,趕緊舉起手將萊西擋著退後,著急解釋:「殿下,萊西不是故意的,我說了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希爾蘭企圖緩和那劍拔弩張的氣氛,接著回身抓住萊西的雙臂,訓話:「我不是跟你說過跟著來就要乖一點,不可以隨便對人動手,誰讓你咬二王子,攻擊王族人家直接治你死罪都行,你不能像我們一樣理性思考至少別惹麻煩啊!」

  萊西當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錯在哪,他就是不喜歡艾特想觸碰他瀏海的舉動。

  「嗚……」

  「別一臉委屈,現在是你做錯,乖點,跟殿下道歉!」

  罵完,希爾蘭才想起萊西根本不懂道歉的詞意,就算懂,也不會完整表達,只會用行為和斷句表示,但這些討好行為說不定到這群護主的親衛眼裡是種攻擊的行為,想到這,希爾蘭也不敢再拖,趕緊往地上屈膝一跪,懇求道:「請讓我代替他向您表達深深的歉意,也請您寬宏大量,原諒他因無知而做出的無理舉動。」

  看見希爾蘭直接就跪,萊西嚇了一跳,就算不覺得自己錯,卻也因為希爾蘭的舉動感到糟心,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拉拉希爾蘭的衣服,委屈地低低喊著「希爾蘭」,但希爾蘭並沒有起身,只是維持著伏趴的姿勢。

  沒想到希爾蘭會為了替萊西求情而如此慌張,哈坦和翠彩臉上出現了不一樣的神色,前者是凝重,後者是一臉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這算不算成長了呢?

  老藥劑有種欣慰的感嘆。如果不是希爾蘭真正放上心的人,希爾蘭可不會做到這地步,他算是真正接受萊西了吧。

  「艾特哥哥,希爾蘭哥哥都做到這份上了,您就別計較了。」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艾特朝聲望去,只見穿著粉色洋裝的十歲女童來到身旁,幾名女僕恭敬的跟隨在後。

  「伊莉莎白?」

  女童──同時也是王國的小公主伊麗莎白。

  伊莉莎白從六名近衛中央的空隙穿越而過,來到希爾蘭面前,隨後回身,雙手插腰,昂頭望向那群護主、殺氣騰騰的近衛,直說:「先不管這人剛剛做了什麼樣的事情,但也算是魏德大人的隨行貴賓,我相信大人的隨行者絕對不會有加害王儲的心態。」伊莉莎白琉璃般的紫色大眼望向艾特,懇求:「艾特哥哥,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這人的無理嗎?」

  「公主殿下,這人剛剛差點傷害二殿下……」近衛隊長嚴肅駁道。

  身為近衛,豈能容忍別人傷害自己保護的主子。

  「怎麼個傷法?」

  問話,讓近衛隊長一愣,隨後遲疑道:「呃……他想咬二殿下的手……」

  伊莉莎白眨眨眼,「誒」了聲。

  近衛隊長也覺得這個傷害法實在前所未聞,可怎麼著,對方就是差點咬上艾特的手。

  輕咳一聲,近衛隊長繼續說:「好在二殿下身手好,不然可真不知道會傷得多重。」

  伊莉莎白回頭望向萊西,注意到伊莉莎白的視線,萊西也停下焦躁,直直盯著伊莉莎白,他鬆開抓著希爾蘭衣服的手,靠近伊莉莎白──

  「公主殿下!」

  近衛正要衝上前,卻被艾特和伊莉莎白同時喝止動作。

  近衛們難以理解的望向自家主子,卻見艾特越過他們,走向前方。

  伊莉莎白看著那從瀏海縫隙露出的高挺鼻樑逐漸靠近自己,卻毫無退縮,見希爾蘭慌張地想隔開萊西,卻僅是向希爾蘭甜甜的喊聲:「希爾蘭哥哥,沒關係,讓他靠近,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不能用常人的方針來對待。」

  希爾蘭當然知道伊莉莎白是打算拿自己來證明萊西並沒有攻擊的打算,但對方可是一國公主,說什麼也不能讓伊莉莎白冒險,就算他知道萊西不會無緣無故的動手,可他還是會擔心,就像剛才艾特想觸碰萊西卻差點被咬一口一樣。

  希爾蘭緊張地注視萊西的一舉一動。

  鼻子探前,直到快貼上的距離才停下,萊西嗅了嗅,淡薄的香氣竄進鼻間,萊西覺得這個味道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在那裡聞過,但他喜歡這個味道。

  「香……」

  萊西蹭上伊莉莎白的臉頰,有種犬行動物的討好似行為,但看在其他人眼裡這可是猶如天雷轟頂的震驚舉動,尤其是近衛根本恨不得上前去撕咬眼前這放肆的傢伙!

  他們家的公主殿下被一個男人輕薄了啊啊啊啊啊!

  眾親衛怒了,其中更有一位捧著臉發出了慘叫,然後被旁邊人一肘擊閉上嘴。

  「萊西!?」希爾蘭趕緊隔開萊西與伊莉莎白的距離,心裡直想著完蛋了。

  公主是能隨便吃豆腐的對象嗎?

  好吧,他瞭解萊西不是在吃豆腐,也許是親近的表現,但只有他理解根本沒用,其他人看見恐怕都是覺得萊西在吃伊莉莎白的豆腐吧!就算年紀小,但還是一國公主啊!

  看看,連哈坦都露出某種像是在看死人的表情了。

  喂喂,那邊那個女的,妳手上拿著白玫瑰做什麼,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妳嘴巴唸的是告別文!

  希爾蘭臉上愁雲慘霧,他努力地想保住萊西,但偏偏萊西舉動驚人,上一秒想咬王子,下一秒蹭公主臉皮,喔……他的胃……

  壓著發疼的胃部,希爾蘭臉青得直逼青苔。

  然後,希爾蘭聽見伊莉莎白的笑聲。

  「哈哈……大哥哥真像狗狗。」

  原本緊繃的氣氛隨著伊莉莎白的笑聲似似放鬆不少。

  伊莉莎白向希爾蘭微笑了下,隨後拉起自己右邊垂在肩頭的法拉捲,淡金色澤有種鬆軟的感覺。

  伊莉莎白將髮尾舉向被希爾蘭用身體擋住的萊西,笑著說:「大哥哥你喜歡這個味道的話,到時我讓人送罐同樣的洗髮乳到你的房裡。」

  這話聽在近衛隊長耳裡是刺耳不已,讓一個差點咬上王子手指的傢伙住在王宮這像話嗎!

  「公主殿下,您要讓這人住在王宮!?」

  「對呀,不可以嗎?」伊莉莎白歪著頭望向近衛隊長。

  「這人是差點傷害二殿下的罪人,理應押下地牢等候行部處置。」

  「罪人?艾特哥哥,你受傷了嗎?」

  身旁的艾特一臉吃驚:「誒!?我剛剛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擺明睜眼說瞎話的兩名主子讓近衛們目瞪口呆,忍不住脫聲喊道:「二殿下(公主殿下)!?」

  艾特無奈的笑了下,摸了下伊莉莎白的頭,讓近衛們退下。

  主子下令,縱使近衛隊長不甘,卻也只能聽令行事,與其他人一起退到一旁,但雙眼卻緊咬著萊西不放。

  艾特來到希爾蘭面前,越過希爾蘭望向他身後的萊西。

  因為瀏海遮住面容,他無法觀察到對方的表情,但他知道這人應該也是在觀察他。

  艾特微笑著,並伸出了手:「剛剛是我唐突,讓你不舒服還請原諒。我是這國家的二王子艾特‧克里亞斯,還請多多指教。」

  看著艾特遞出的手,萊西並沒有握上,只是直直地看著那隻遞在半空的手,最後還是希爾蘭趕緊替萊西握下,以面那群近衛又撲咬上來。

  「他的名字叫做萊西,剛剛的事情我替他道歉,請二殿下原諒。」

  「我本來就沒追究的打算,我跟普羅瑟爾那小家子氣的傢伙可不一樣。」

  遠處,躲在某大樹後方的少年怨氣爆滿,五指深深抓下一爪皮。

  誰小家子氣艾特你這笑面虎!

  可惜少年的怒吼根本沒人聽見。

  聽見艾特親口承諾,希爾蘭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隨後複雜的瞪了萊西一眼,接受到希爾蘭的目光,萊西也不敢吭聲,縮了下肩膀。

  艾特看著兩方相處,輕笑了聲,隨後召來僕從帶領希爾蘭一行人前往安排的住宿房間歇息後,便和伊莉莎白先行告別。

  「大哥哥、希爾蘭哥哥,等我上完課會再去找你們玩的!」伊莉莎白笑著揮了揮手,隨後向老藥劑師提起裙襬行禮:「魏德大人,也請您好好休息,那我先告退了。」

  老藥劑師呵呵笑著點點頭,目送艾特與伊麗莎白領著一干近衛離開,接著來到希爾蘭身旁。

  「可真差點鬧出了事呀。」

  夾雜著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看戲的唉嘆聲調,讓希爾蘭悶了氣,再次瞪了萊西一眼。

  萊西雙手交握胸前,咧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對於萊西,希爾蘭只能嘆氣。

  翠彩來到三人身旁,向老藥劑師點點頭,「魏德爺,我也要先離開了。」

  「回家嗎?」

  翠彩沉默了下,才回:「總得回去一趟,不然不知道那些傢伙要翻掀掉多少地方。」

  老藥劑師明瞭的點頭,目送翠彩離去,而哈坦也上前來告知要帶其它警備隊員前往宿舍休息後便先行離去了。

  車夫駕著馬車離開王宮大門。

  「魏德大人、希爾蘭大人、萊西先生,請往這邊走。」穿著白色裙裝的女僕上前行禮,領著三人前往主殿旁、安排給外賓下榻的宿處。

 

  與高塔不同,王宮的房間使用高級綢緞布置四周,不僅寢具、衣櫃、浴室一應具全,更有書桌與華麗的沙發座椅,連衣櫃打開都有好幾套替換的高級服飾,猶如打燈般的閃閃發亮。

  「每次回來總是要被閃一次眼呢。」希爾蘭感嘆了聲,關上衣櫃門,望向已經把床當成彈簧跳著玩的萊西。

  「喂喂、忘了你剛剛差點惹出大事情了嗎?快點下來,別像小孩子一樣在床上跳來跳去,都幾歲了。」

  說到這,希爾蘭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萊西的歲數,因為萊西表達能力不好,所以他也沒去問其他問題,現在不知道問了能不能得到答案?

  萊西雙腳一跳,跳出床鋪範圍,用著單手扶地的帥氣姿勢落地,隨後起身跑到希爾蘭面前,微笑。

  笑什麼,都不知道剛剛他差點被他嚇到心臟都差點停了!

  希爾蘭從萊西身旁繞過,將行李箱放上床鋪,打開箱蓋,捧出裡面的小木盒放上桌,並將其他行李物件做了下整理,才將清空的行李箱收放於床鋪下。

  「別亂碰,這次打破了我真的跟你沒完了。」

  桌邊的萊西縮回剛碰到木盒的手,小心翼翼。

  希爾蘭來到桌邊,將木盒往靠牆處一推,好看的臉蹙起眉頭,嚴肅說:「這是要在國宴獻給陛下的藥劑,你打破,就沒有第二罐了。」

  「陛、下……?」

  「就是國王。」希爾蘭舉起食指,朗朗解釋:「國王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國宴則是他的生日宴會,這罐藥劑呢,是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所以要是你打破了,我就沒有禮物可以送,這樣會給老師丟臉,明白嗎?」

  希爾蘭講得很多,萊西也算多少明白希爾蘭的意思,就是藥劑很重要,不能打破就對了。

  萊西點頭,表示自己很乖,絕對不會隨便去碰。

  「你明白就好,在晚餐時間到之前,我先睡一覺,你在我睡覺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出去亂跑,知道嗎?」

  希爾蘭實在很怕萊西又會像剛才那樣攻擊別人,好在今天是艾特,要換成別人,他可真不敢想萊西會不會直接被拖下去處死。

  萊西表情有些為難。

  「亂跑就跟你切八段,請哈坦送你回塔裡。」

  搬出威脅,萊西就乖了,點頭如搗蒜。

  說什麼他也不能被希爾蘭送回去。

  滿意的點頭,希爾蘭脫下外衣披在椅子上,吃了顆藥就窩上床鋪補眠去了,畢竟這段路程實在太折騰,而且剛剛還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事件,整個胃實在說不上舒服。

  一段時間後,沉沉的呼吸也響起,希爾蘭已經睡著了。

  萊西悄悄走在房裡,東摸衣櫃,西摸沙發,百般無聊的蹲在桌邊趴著,看著桌面玻璃盤內的餅乾,抓起一片塞進嘴裡咀嚼,雖然是吃東西,但萊西還是盡量減輕音量,他怕吵醒希爾蘭。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希爾蘭很累,需要休息。

  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影,萊西起身來到床邊。

  希爾蘭窩屈在被窩裡,或許是習慣,雖然睡著,睡姿也只是佔據床邊一角,旁邊還有三分之二的大位。

  將視線從希爾蘭的睡顏移開,萊西轉身來到窗邊,輕手推開窗戶。

  和風吹拂臉頰,也將遮掩的髮絲吹起,露出那倒映著前方城鎮風景的晶瑩藍眼。

  腦海中有影像在碰撞,人影交錯和吵雜的喧鬧,就像是幻燈片一樣,一閃一爍,模糊的場景一變再變,最後僅看見幾道人影站在前方,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臉,只是依稀能看見中間那人微微屈蹲,伸手摸向他的頭。

  人影開闔著嘴。

  「對不起……你……原諒……」

  話語斷斷續續,好幾個詞就像是被消音一樣,整句的話語變得破碎。

  萊西靠坐在窗檻,不完整的回憶讓他痛苦得皺眉,用手粗魯的揉著額頭和眼睛。

  他無法看清那人是誰,也記不起那些人是誰,只是那些不完整的破碎言語讓他有些在意,但越在意,胸口的地方就會變得怪怪的,有種酸酸疼疼的感覺。

  他想問問希爾蘭有沒有辦法治好他這種只要想起那些陌生又懷念的畫面時心就會痠疼的病,卻又覺得自己不該為這種小問題去讓希爾蘭煩惱。

  萊西低垂著頭,從口袋摸索著抓出那枚他在森林小屋裡找到的徽章。

  原本令人懷念的模糊回憶變成了另一段恐懼的清晰畫面,他記得那些咆嘯,記得那刻印在身體上的疼痛,記得那散發熱氣的火光燦燦逐漸貼近自己,記得黏稠的飯粒被傾倒在地板的畫面,但他記不得這樣的生活過了多少年月,只記得自己像隻野獸匍匐,疼痛就會減少,直到……

  抓著肩膀縮窩在地,萊西忍不住顫抖。

  「叩、叩。」

  顯耳的聲音讓萊西從記憶裡抽神,抬頭,他看向床上未醒的希爾蘭,許久,直到房門傳來的二次輕敲,才起身上前去開門。

 

  札德禮公爵府邸,誇張的哭嗓正在大廳環繞迴盪。

  「喔喔喔喔,我可愛的妹妹呀──」

  兩名成年男子一前一後的張開雙臂,直撲向那剛進門的嬌小少女,將人緊抱著離地三呎還轉了圈,臉皮磨蹭臉皮。

  翠彩被磨得感覺臉皮都快掉了,一張臉黑得跟墨水有得比,最後終於受不了,一邊一手肘的直撞兩名男子的心窩,在他們因痛而鬆手時,鄙視沉音道:「走開,你們這兩個死妹控,噁心死了。」

  「翠彩,妳怎麼可以這樣跟大哥說話呢?妳以前不會這樣的呀!」伊修──同時也是翠彩的大哥,一臉像是天崩塌一樣難看。

  想想過去的翠彩是多麼的溫和可愛,絕對不會用這種粗俗用詞來對他說話,都怪阿烏利斯那混蛋,害翠彩精神受到那麼大的打擊,昏醒之後個性就全變了!

  想到這,伊修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把那不知道私奔到哪去的混蛋給拖出來宰了當花肥洩憤。

  「翠彩,妳放心,二哥已經在努力追查阿烏利斯和馬爾的下落,一定把他們抓回來還妳一個公道,看妳到時是要把他們剁手剁腳還是閹了二哥都支持妳!」二哥──狄克雙手握拳,講得慷慨激昂,旁邊的伊修飾邊聽邊點頭。

  「別找了。」

  「好,二哥一定會……嗯?妳剛剛說什麼?」狄克眨眨眼。

  「我說別找了。」

  「怎麼能別找!他們害我的寶貝妹妹變成這副模樣,這仇恨怎樣能這樣算了!」

  「就是說啊!翠彩妳就是心太好,才會被人這樣欺負,這帳肯定得討,二哥和大哥絕對會討給妳看!」

  「就是就是!」

  兩位哥哥說得激動不已,又哭又跳的,翠彩卻是維持著一臉面無表情,終於,她來到兩人面前,抬頭直視著比自己高出三顆頭的兩名男子,說:「兩位哥哥對我的好我很感謝,但我不用別人討公道給我,何況如果真的將阿烏利斯和馬爾抓回來,哥哥真下得了手把他們弄殘?先不說公爵家絕不同意,馬爾更是和二哥您一起長大的玩伴,再說城民又會如何看待我們家族?殘暴、不理性,只因被逃婚就把人抓回來弄得半死,到時別說我,就連家族肯定也會落下糟名。」

  翠彩嘆了口氣。

  「大哥、二哥,我不想再追究了,所以也請您們別再找他們了,就當是我對您們的請求,好嗎?」

  沒想到捧在手心的妹妹竟然要求他們原諒阿烏利斯,伊修眼眶泛紅的掩著嘴,狄克更已經流下男兒淚了。

  翠彩真的長成了一名心胸寬大的成熟女性了,再也沒有什麼比看見妹妹成長還要更讓人感動的了,既然翠彩都這麼說,那他們再繼續執著豈不是讓翠彩的放下變白費。

  「翠彩,就算沒有阿烏利斯也沒關係,大哥永遠都是妳的後盾!」

  「二哥也永遠不娶一直陪著妳!」

  「我才不要被兩個死妹控一直纏著。」

  兩名哥哥眨眨眼。

  翠彩也眨眨眼,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深吸一口氣,換上燦爛微笑重新對上伊修和狄克呆愣的眼。

  「我能有大哥和二哥真是太好了。」

  兩名哥哥停下的眼淚鼻涕又開始狂噴了,張手再次哭喊著奔來要給令人心疼的妹妹愛的抱抱,卻被一把閃過。

  「那我先回房裡去了,兩位哥哥也別蹭在地上,趕緊去忙自己的事吧。」

  翠彩轉了一圈,跳過撲倒在地的伊修與狄克,扔下一句話後就趕緊小跑踏上樓梯。

  看著跑走的背影,伊修和狄克好欣慰,感嘆不已。

  「長大了呢……」

  「是呀,長大了。」

  一路快步回到房裡的翠彩在關上門的同時,也吐了一口氣。

  揉了揉髮,翠彩來到窗邊推開窗戶,空氣的流通讓房間的悶氣吹散不少。

  視線落在旁邊,翠彩來到落地鏡前,看著鏡中嬌小的可人少女,一瞬間似乎與某道身影重疊而上──穿著白袍、剪著一頭俐落短髮的高挑女子。

  翠彩露出莫名的笑,輕閉上眼,抹掉那在記憶中的身影,當她重新睜眼之時,鏡中只見留著紅長髮的她。

  「我可愛的翠彩啊啊啊──」

  聽見房外傳來的奔跑步伐與喊聲,翠彩半刻遲疑都沒有,直奔房門──

  穩住正被人從外轉動的門把,轉動鎖鈕,隨著「喀嚓」聲響,房門也瞬間上鎖。

  門外留著小鬍子的札德禮公爵好錯愕,直拍打門板哭喊:「翠彩翠彩妳怎麼把爸爸鎖在門外了,爸爸好想妳,讓爸爸看看妳吧!」

  不理會門外的拍打哭聲,翠彩直接掩著耳朵走到床邊往前一倒,任由自己陷進床鋪裡。

  「這三個傢伙都同個樣,難怪把人寵翻天……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啊啊,突然有種想要重死一遍的感覺……」

  翠彩抓來枕頭一把蓋住頭,逃避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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