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伊莉莎白公主殿下──」

  靠近禮儀教室的花園裡響起此起彼落的呼喚,幾名女僕穿梭在花叢與走廊裡找尋那上完課就溜得不見蹤影的小主子。

  本來伊莉莎白上禮儀課時女僕們都會在教室外的花園等候,等上完課後再與她一起前往下個行程處,行程每天安排不一,除了基本課程不能少,還有外交活動得進行,這世界除了這座大陸是克里亞斯國統治,其他幾座跨海大陸、小島也擁有不同的統治者與文化,有時其他大陸會派遣使者來進行交流,而這時,身為王儲一員的公主王子們就必須一同參與,而今天恰巧是跨海大陸、以盛產紅礦的「蜚帝公國」使者到來的日子,伊莉莎白自然也得出席。

  但誰知道,過了下課時間都還沒見伊莉莎白出來,女僕進入詢問,才發現公主殿下居然用著上廁所的藉口從教室廁所的窗戶爬窗逃了!

  這下子可真是人仰馬翻,所有女僕開始翻找花園和教室找人,用著一種恨不得連草皮都掀翻起來看的氣勢尋找著,花叢、箱子、小角落,絲毫不敢大意,但可惜的是,她們完全不知道,她們要找的人早已逃得遠遠的,且還相當悠閒地觀賞女僕忙翻的樣子。

  距離花園有段距離的某棵樹上,一只精雕小巧的望遠鏡露出樹葉遮蔽的範圍,透過鏡片,顯映的是提著裙襬慌亂找著人的數名女僕,其中一名女僕跑向女管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從慌亂的表情上推測,應該也是在說找不到公主殿下云云的話語。

  「誒,瑪莉什麼都好,就是遇到事情太慌張了。」

  嘆息的發表完意見,伊莉莎白將望遠鏡收進腰間掛著的小包袋裡,抓起身旁收攏的梯繩往下一扔。

  「咚、咚!」展開的踩板與樹幹相碰發出低悶的聲音。

  伊莉莎白抓著梯繩爬退至地面,提起裙襬往不遠處的建築跑去。

  小心翼翼的推開玻璃大門,伊莉莎白溜進溫室裡,裡面有著幾名正在照顧藥草的男女,他們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開了又闔上的門。

  輕手輕腳的躲到某座比自己高上些許的植栽台後方,這處較為角落,就算另一邊是溫室的玻璃牆,外面也有幾棵樹擋著,就算從外面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伊莉莎白終於鬆了一口氣。

  躲在這位置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了吧。

  伊莉莎白環抱著雙腿,將下巴靠在膝蓋上。

  國宴將至,許多外國使者這幾天都會陸續到達,所以這幾天她都得參與外交活動,畢竟身分無關年齡,就算只有十二歲也必須有身為公主身分的自覺,當然,她也努力想做好,只是今天想到要面對的是「蜚帝公國」的人,而且「那個人」也在裡面,她實在忍不住就是想跑。

  蹺掉的若是課程倒還好,但偏偏她逃避的是外交活動,想必等等回去之後肯定是免不了責罵,想到這,伊莉莎白有些低落,也有些隱隱的豁出去無所謂的態度。

  算了,等到被罵的時候再說吧。

  伊莉莎白將臉埋進膝蓋裡,默默心想時,旁邊突然傳來腳步聲,伊莉莎白大驚剛要爬起逃走,就被人抓住後領阻止行動,爾後,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公主殿下?」

 

  一早,希爾蘭和萊西在房裡用完餐點後就前往老藥劑師的房間請安,只是請完安,老藥劑師突然塞了一個餅盒讓萊西到一盤啃著去,便招呼他到沙發上坐著。

  「希爾蘭,你想進藥劑師學院嗎?」

  劈頭一句問話讓希爾蘭瞬間愣了一下。

  藥劑師學院如字面意思,是藥劑師們的進修學院,就像其他騎士學院、藝術學院、劍士學院、農業學院……等一樣,這些學院皆由皇室設立,以培養專門人才為宗旨,但也只有經過皇室認可的學生才能進去就讀,不管是貴族或平民都得經過考核般的入學測試。

  但若是只有考試,只要努力好學,擁有基本常識,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但偏偏在入學考試前的資格審核,最重要的初選條件也得必須有個推薦人才行,且推薦人必須擁有這樣專才領域一定的地位,簡單來說,你必須有個專業人才的前輩當推薦人,經審核通過了,才能進入第二關的入學考試,再通過,才能進入學院就讀。

  以藥劑師學院來說,並非只有藥劑師學院就讀的人才能當個藥劑師,很多人靠著自身對於藥學的熟識也是在外混得風生水起,只是就讀過藥劑師學院的人也會比這些民間自起的人多一層皇室的認可證,擁有在皇室與貴族間工作的資格,更能進入研究塔獲得更多免費資源來進行研究,且藥劑師學院的課程都會包含許多民間藥學學不到的層面,對於將藥劑師當成夢想的年輕人來說,只要進入藥劑師學院就像是鍍層金一樣,非修不可的學分。

  他雖然有老藥劑師當老師,但藥學研究可是每天都在進步,許多新知識汰舊換新,說不想去讀是騙人的,不過被國王搧到邊境的老藥劑師當然沒推薦資格,且藥劑師學院的審核員之一就是老藥劑師的死對頭呀,要進去,先被打臉個一百遍吧。

  何況老藥劑師也沒提說要找人推薦他進去什麼的,另外就是放老藥劑師自己一個人在邊境他也會有些擔心,希爾蘭這些年來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有想讀的念頭。

  反正只是少個在皇室工作的機會,老藥劑師的學識他學也學不完,讀不讀,倒也不是那麼的重要。

  「您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呢?」希爾蘭不回答老藥劑師的問題,而是好奇反問。

  一直都沒提起這件事的老藥劑師突然提起,總不可能是突然想到吧,畢竟他多少也明白老藥劑師不提起的心思──在遙遠的王都他是看顧不到這個學生了。

  「沒什麼,只是想你現在都成年了,要是有機會能讀,增長些新知識,說不定是件好事,何況若是有藥劑師學院的認證,你也就不用跟著我這老頭子一輩子都窩在邊境,可以在這裡工作了。」

  希爾蘭皺起眉:「老師,我從來沒說過不喜歡待在邊境。」

  「你的才能浪費在邊境太可惜了,你有才能,但在那環境是沒辦法發揮。」

  偏鄉地段既沒有方便的藥材提供,也沒有切磋的對手,要突破與學習新知識,卻是不易,這孩子聰明,就是缺了環境,被環境埋沒,才能也會變成虛無。

  聽見老藥劑師的話,希爾蘭突然有些慌恐。

  他確實有過想就讀藥劑師學院的念頭,但現在那念頭卻已經沒有當初的深刻,若真要選擇,他最終還是喜歡邊境的學習環境,也許受限,但他自由,不用來這裡幾天就被人冷嘲熱諷了幾次,所以現在老藥劑師說出這些話,反而讓他不知所措,但希爾蘭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垂著眼,語氣忍耐著問:「老師,您希望我去讀藥劑師學院嗎?」

  「去讀,是好事。」

  短短的話語,讓希爾蘭不敢反駁,他的心情很矛盾,他想讀,卻又不想讀,想讀是因為夢想,不想讀是因為那些地方肯定有著像巴德那樣子的人在,他知道光是首席藥劑師弟子的身份就讓很多人眼紅了。

  肯定會是災難……

  「……不過我是進不去的吧。」希爾蘭不知道自己是在找藉口,還是在嘆息,他抿了下嘴,繼續說:「札里德大人也是藥劑師學院的教師兼審核員之一,而且老師您的推薦不算數,畢竟我們也算是被陛下趕到邊境去的流放者,雖然有著身分,卻沒參與資格。」

  老藥劑師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唇線,「我是沒資格,不過推薦者不是問題,只是要這人推薦,需要一些努力。」

  希爾蘭不明白的眨眼,只見老藥劑師將一封信放上桌面,移到他面前,希爾蘭正要拿起,老藥劑師卻加重壓著信角的手指力道。

  「我希望你自己選擇,如果不想做,就算了,如果不嫌棄我這老人,不讀那學院或許也好。」老藥劑師用著否定前話的態度輕聲說完,隨後終於鬆手。

  希爾蘭遲疑的取過信。

  他打開信封,拿出信件看了幾眼,原本遲疑的眼變成了訝異,而後是深思,他深吸一口氣,像是摸索著話語般說:「我……我不太有把握……」

  老藥劑師沒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他趕緊說:「那就算了,不做也沒關係……」

  「我做。」

  老藥劑師臉色僵凝,看著這自己看顧到大的學生緊握著信紙,用著認真的眼神看著自己。

  「只要我做好這件事情,不只我能進入藥劑師學院,老師您也有機會能回到王都吧。」

  「我都這把年紀了,你該想的是你的意願還有未來,我能不能回到這裡住不重要。」

  「當然重要!」

  希爾蘭突然加大音量的反駁讓老藥劑師呆愣。

  希爾蘭來到老藥劑師面前屈膝跪坐,吐了口氣,露出苦笑:「雖然您總是讓人有些頭疼,做了讓人哭笑不得的行為,連公主的屁股都摸了才讓我們倆師徒一起被趕到邊境去,但是,我不是沒有那麼的想過……擁有一切的老師您,做出這些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您到底為什麼要讓自己被放逐到邊境去?」

  沒有人會那麼傻,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會招來不幸,卻硬要往火坑跳,他確實抱怨過老藥劑師行為不檢點惹麻煩,但,卻也困惑為什麼明知道這樣的行為會招來禍端卻硬要去做,說個性使然是牽強,也許……也許……也許是有理由的。

  看著老藥劑師沉默的神色,希爾蘭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那偶爾浮現的想法才是真實,油然而生的是可惜。

  可惜老藥劑師為了一個他不知道的因由果斷放棄一切,他真的很想知道老師這麼做的理由,但他又該怎麼問?

  問了,老師也不會回答他吧,既然無法獲得解答,那麼身為學生的他,能做到的,就是別去問,只需替老師製造回家的機會與理由。

  「這裡對您來說才是您該待的地方,您擁有的地位和名譽只有擁有回到這裡的資格,那些人才不會繼續說那些傷害您的話語,是您收留我、給我一個容身之處、教會我知識,若不是您……」

  希爾蘭想起那片血紅色的虛無。

  「我早就已經死了。」

  因為有老藥劑師,他才能活到現在,所以,他想至少做到這件事,他想讓老藥劑師回到這個故鄉,回到這個他原本應該待著的地方。

  老藥劑師搖頭,「我想要的並不是我能回來,而是你這年輕人走向自己的路。」

  希爾蘭抹了下酸澀的眼:「我不知道您那麼做的原因,但現在我希望自己能幫上忙,我想要您重新擁有回來的資格。」

  「……也許我錯了,我不該讓你選擇,也不該接受他的請求。」

  他真的不該因為史提爾特地前來請求就答應下來,沒人知道這樣的行為會不會惹上麻煩,又會不會讓希爾蘭遭遇什麼,他唯一肯定的是,這行動,並不安全。

  「就算不是您提出,其他人也會找上我吧。」希爾蘭看了眼手中的信,肯定道:「『他』特地寫這封信,代表『他』希望我去做,那麼就會想盡辦法將信送到我手上。」

  老藥劑師不知道該說什麼,面露擔憂。

  希爾蘭安慰道:「老師,你不是說我很聰明,雖然這種事情我沒做過,但應該不難,只是想辦法找到那些草藥、辨認、收集而已,我不想什麼都不做就放棄,至少等我做過了,真的沒辦法,再放棄。安全……我也會想辦法保護自己。」希爾蘭低聲輕笑,語氣卻認真無比:「想想,我都能在那戰爭活下來,這次,也能脫身。」

  老藥劑師垂下眼,布滿皺紋的手撫摸那張用著認真眼神望著自己的臉,他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這孩子下定決心的事情不管有什麼阻礙他都會想辦法去完成,這個性跟他年輕時的脾氣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同時,他也後悔自己應下這承諾,將選擇權交給希爾蘭自己。

  「老師,我逃跑很快的,要是真有問題,我跑就是了,我答應你不死撐。」希爾蘭舉起四指,發誓自己絕對苗頭不對就閃人,而這副不知道是認真還是故意做出的模樣卻讓人有種被逗樂的感覺。

  老藥劑師忍著苦澀,微笑著,他拍拍希爾蘭肩,指示:「讓萊西跟你一起行動,他會保護你。」

  希爾蘭瞪大眼,想說自己是不是聽錯,訝異不已:「他在會更麻煩吧。」

  要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去擔任需要小心行動的任務,一出場就會掛掉吧!?

  「相信我,讓萊西跟著,你只需要說給他聽你要做些什麼,他會看著辦。」老藥劑師摸著鬍鬚,肯定說:「他遠比你所想的還要聰明。」

  

  走在前往溫室的路上,正在進行訓練的年輕騎士們從旁邊整齊劃一的跑過,數號的聲音相當響亮。

  摸了下口袋裡的信件,希爾蘭縮回手,懷抱在胸前。

  萊西看著跑過的隊伍尾巴,學著那些騎士的動作,雙手握拳在腰側,雙腳做勢跑動姿態,在希爾蘭身邊邊跑邊自轉,只是希爾蘭一直沒投來注目,最後萊西也覺得無聊而停止這有些搞笑的行為,默默跟著走。

  希爾蘭的表情有些複雜且嚴肅,似乎在思考什麼認真的問題般,認真到連前方有樹都沒看到,最後還是被萊西拉住才沒去撞到。

  「小心。」

  輕淺著話語帶著濃濃關心,萊西也感覺得到希爾蘭心不在焉。

  希爾蘭沉默了好一會,才正視他,本來想要說也什麼,但最後卻還是罷口,只是吐出一句「謝謝」。

  抿著嘴,希爾蘭下意識的搓著兩側的褲料,沒說一句話的繼續走。

  希爾蘭自己沒發現本身的小動作都被萊西觀察在眼裡。

  萊西當然知道希爾蘭的煩惱,剛剛在老藥劑師房裡雖然抱著餅盒,但他也沒漏聽談話,那些話的意思他大概也明白,希爾蘭想做什麼,他需要幫忙,只是卻不想開口向他求助。

  為什麼呢?

  他能幫,他想幫,只要是希爾蘭想做的事情他都能幫!

  心裡吶喊著,萊西伸出的手正要拉住希爾蘭,沒想到希爾蘭會突然轉身推開旁邊的玻璃門。

  伸出的手撈空,讓萊西愣了下,他縮回手,抬頭一看,才發現眼前是座巨大的玻璃屋子,屋子裡有許多植物和花朵……

  ──溫室。

  腦海突然冒出的詞讓萊西微微一愣,但隨即的他馬上拋下那突生的詞彙,抵住快闔上的門扉,重新推開,左右觀望的跟上希爾蘭的步伐。

  這裡確實是溫室,且是城堡裡唯一培育珍稀藥草的溫室,從這裡培育出的草藥最後都會成為藥劑師學院的研究材料,當然,某些獲得許可擁有研究資格的貴族也能來這裡摘上一些需要的藥材回去做研究,只是能摘取的量有所限制。

  溫室裡有專門培育的記錄員與培育員,這些人都是藥劑師學院畢業的學生,畢業之後申請通過就能來到這處工作。

  溫室裡會定時噴水霧來維持室內的恆溫與濕度。

  搓揉了下因水氣而有些不習慣的鼻子,萊西聳了聳鼻。

  正在某株開花藥草前方探測系統水質的女子抬起頭,回頭望向那來到自己身邊的希爾蘭,笑著打招呼:「距離上次見面是半年前了吧,看起來怎麼好像沒怎麼長高。」

  「請別再注意我的身高了好嗎。」希爾蘭嘆氣。他最討厭別人戳他的身高了。

  女子名為「露維可」,與希爾蘭相差約十來歲左右,卻擁有和少女一樣的好膚質,一頭金色的波浪短髮襯托白皙皮膚,少見的黑色眼眸證明自身所擁有的外族血統,更別說漂亮的身材被紅色的緊身衣裙給襯托得火辣,露維可在男性圈也算是個熟齡美人,更不乏追求者,但只要和露維可熟識的人都知道,要以為露維可是個漂亮女性就是好欺負的想法根本大錯特錯,露維可可是個連皇家騎士團都想招攬的對象,由此可知,這武力值絕對不能用普通觀點來衡量,要想欺負她,別說露維可的隱性親衛隊會怎麼痛毆你一頓,這還是事小,但要真到了露維可手中,有個傳言是「你連手腳都別要了」。

  這都是露維可學生時代的傳言,真相如何有些人曾經問過,但露維可都只是笑笑面對,沒有回答,但聽說那笑容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就是了。

  撇出這些八卦事蹟不說,現在的露維可是這座溫室的總管理人,同時也擁有藥劑師學院的兼任教官身分,希爾蘭每回來溫室,都會和她打上招呼,畢竟是人家的地盤,總不能踏進人家家裡還什麼話都沒說就自己亂晃吧。

  露維可哈哈笑了幾聲,起身,雙手環胸,打量著問:「怎麼,又遇到煩惱了?」

  希爾蘭皺起眉,底氣不足的駁斥:「才沒有。」

  露維可當然知道希爾蘭不像他話中所講的沒有煩惱,她了解他,這小朋友會來溫室只有兩個原因,第一,缺藥材想帶些回邊境;第二,只要有煩惱就會想躲在溫室的角落當個角落小寵物。

  看希爾蘭這悶悶的臉色,可完全不像是來摘藥草的,所以大概又是心煩才逛來這裡,這孩子自己沒發現,她這旁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戳破這傢伙的薄臉皮也不是她想做的。

  露維可嘴唇扯出一抹輕笑,擺了擺手:「好吧,沒有就沒有,如果是來摘藥草記得登記。」

  說完話,露維可也想起了某件事,眼神突然變得晶亮,她打量希爾蘭後方,只是掃了掃只看見一個高高帥哥沒看見想見的人,原本的開心變成失望,她問:「魏德大人呢?怎麼沒看見他?」

  身為藥劑師,最期待的還是能與偶像見上一面,雖然也不是沒見過面,不過老藥劑師一年回來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不管怎麼樣,露維可還是期待能和老藥劑師來個巧遇之類的。

  「……老師有他的行程。」

  短短一句話也足以讓露維可了解,雖然是流放身分,但普通流放者哪有能回來王都的資格,老藥劑師這一年能回來個幾次的特赦,想必也是上面的還是要緊這個人才,當然,那些雞毛蒜皮什麼鬼流放身分也就不算什麼,許多人應該也等不及趁這段時間向老藥劑師請教切磋吧。

  想到這,露維可自己也心癢癢的,匆匆扔下一句「自己慢逛、摘完藥記得登記」並交代其他人員幾句後,便小跑著離開溫室,一臉興奮的模樣根本就是準備去找偶像來著。

  「每次都是這樣呢。」

  「是呀,露維可教官只要遇到魏德大人的事情就無法冷靜。」

  幾名學員打趣聊著。

  希爾蘭收回視線,看了萊西一眼,而這一看,也恰巧碰上對方的視線,希爾蘭將繁亂的思緒收起,朝萊西比劃了下。

  「既然來到這裡了,就順便帶你認識一些邊境看不到的藥材。」

  萊西趕緊跟上,跟著希爾往左邊的植栽台走去,希爾蘭腳步很慢,只要經過稀有藥草前就會停下來跟萊西介紹。

  屈蹲在開著紫色六瓣花的植物前,希爾蘭指著說:「你看,這東西的名字叫紫涎草,這種藥草入藥的地方在於它的花朵與汁液,而且會因為夏冬兩季的摘採而呈現不同的藥性,夏天的時候紫涎草的葉面會滲出一種汁液,這種汁液擁有清毒的功效,可以加進用於肝病患者的藥方裡,不過冬天的紫涎草就要特別注意了,你可以使用的只有花朵,而且還必須曬乾並等上一個月的鎮定期才能使用,花朵可以用於腸胃病患者的藥方裡,聽好了,絕對不可以將沒經過鎮定期或是直接將生花放進藥材裡使用,要是這麼做,藥方裡的藥性會被破壞,而且,還會產生劇毒素。」

  萊西認真地盯著眼前的花朵看,手指劃過插在培養土上的名牌,似乎在辨認字體般的一字一字地唸著:「紫……涎……草……」

  看來已經會認字了。

  希爾蘭挑了下眉,拍了下膝蓋站起,指著右前方的植栽台:「走吧,那邊還有幾株,到那邊去看看。」

  萊西趕緊站起,跟著希爾蘭繞到靠近玻璃的植栽台,只是剛轉進這角落走道走沒多久,希爾蘭和萊西也停下腳步,前方正有個穿著華服的小女孩窩在那,這明顯的模樣不是伊莉莎白還會是誰?

  只是伊莉莎白完全沒朝他們這邊看,就是慌忙起身要逃跑的模樣,讓萊西本能的就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獵物」的後領阻止逃跑的行為。

  「公主殿下?」

  伊莉莎白眨眨眼,回頭望向一臉驚訝與疑惑的希爾蘭,再看看拉住自己後領的萊西,瞬間食指抵在唇前做出禁聲指示。

  「噓──」

  看見伊莉莎白的舉動,希爾蘭大概也知道這位公主目前應該是不想被人知道她在這,畢竟艾特也挺常做這種躲藏行為被他撞見後要他裝沒看見,只是希爾蘭不知道伊莉莎白躲藏的原因。

  「能不能先放開我呢?」

  伊莉莎白話語一出,希爾蘭才意識到萊西現在的行為有多冒犯,他趕緊上前扯開萊西抓著伊莉莎白後領的手,認真說:「不可以拉著公主殿下的衣領,這是很嚴重的冒犯,你是還想讓我再跪一次是不是?」

  聽到這話,萊西嚇了一跳,趕緊搖頭。

  他沒有那種想法,他也討厭希爾蘭對別人低頭,他只是看見人逃跑的時候會本能的去抓而已……

  萊西扁著嘴,像是受虐的小媳婦般縮著肩膀。

  看見萊西這副模樣,希爾蘭也知道他是懂了,沒再繼續說什麼,只是胡亂的摸了下萊西的髮,隨後在伊莉莎白的示意下拉著萊西一起蹲下。

  三人圍圈蹲在一起就像是個祕密商謀的小集團。

  「公主殿下,您躲在這裡做什麼呢?」

  伊莉莎白奴了嘴,「沒什麼。希爾蘭哥哥,能讓我拜託一下,別跟別人說我在這裡好嗎?不然我躲到這裡都沒意義了。」

  伊莉莎白備受寵愛多半是因為本身個性不傲慢且乖巧聽話,如今卻躲到這裡來,這也讓希爾蘭好奇原因了。

  「……如果是殿下的吩咐,我當然不會去外面多說,只是殿下,您的女僕應該不知道您躲到這裡來吧,我想,其他人現在一定很擔心您。」

  「只要熬到父皇和蜚帝公國的使者會面完我就會回去了。」

  「蜚帝公國?」

  伊莉莎白悶悶的點頭。

  希爾蘭當然知道蜚帝公國是哪個國家,前來王都交流也好幾次了,只是他不明白伊莉莎白躲著他們的原因。

  希爾蘭橋挪了下姿勢改為盤腿坐著,「您和蜚帝的人有過節嗎?」

  除了有恩怨,他實在想不到伊莉莎白躲著他們的原因。

  伊莉莎白搖頭,「沒有。」

  那您躲什麼呢?

  「只是這次使節團裡有個我不想見的人。」

  那就是有恩怨了嘛。

  希爾蘭露出無奈的笑。

  注意到希爾蘭的笑容,萊西想了想,突然輕手輕腳的爬著來到轉角邊,看著旁邊盛開的白色小花,連莖摘下。

  專注在與伊莉莎白交談的希爾蘭並沒有發現萊西現在正在做些什麼。

  「你和衛德大人不在王都,所以不知道,蜚帝公國前幾年曾經帶著他們國家的傻王子來拜訪,你能想像嗎?跟艾特哥哥一樣年紀來留著鼻涕只會憨笑的傢伙居然是王子,跟艾特哥哥簡直差多了。」

  「公主,我知道您很崇拜艾特殿下。」希爾蘭輕咳一聲,適時阻止兄控的離題。

  發現自己的失態,伊莉莎白略為尷尬的臉紅,她輕拍著手背,重新說:「總之那時候傻……咳!克里斯王子發生了一點事情,似乎是使節團沒人陪著他,他傻傻的亂晃晃到城裡被宵小盯上,差點被揍殘時剛好那時我和姊姊經過發現順手救了他,等我倆把他帶回城堡時,宮裡正亂成一團,使節團還對著父皇嚷嚷這是我們的陰謀王子不見要我們血債血償之類的……哼,當我國是傻子保姆嗎混蛋。」

  伊莉莎白發現自己又不小心失態,看了眼希爾蘭略為複雜的神色,再度乾咳一聲拉回正題:「總之最後這件事是和平解決了,但我討厭他們,而且之後不知道怎麼的,那使節團好幾次都透露出想締親的想法,比克里斯王子大的姐姐當然不可能是人選,我是不知道那王子怎麼會看上我,當然也有可能是國家大臣的主意……總之之後無可避免的會面我會到場,但是私下能躲就躲,只是這次聽說克里斯王子也一起來了,要我再面對那張臉,想起因為他害得父皇被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嚷嚷就不想面對。」

  她可以忍受自己委屈,可以在眾人面前掩飾本性完美扮演公主角色,但她沒辦法忍受自己的家人被誤解、莫名其妙受冤,她討厭讓她家人受委屈的人。

  所以,她逃了。

  就算知道之後會被責罵,至少比面對那些人連公主模樣都裝不出來好多了。

  聽完伊莉莎白的話,希爾蘭也大致明白原委,他知道自己對這類事無法插手,無關公主或平民這種階級身分,伊莉莎白只是疼惜她的家人。

  希爾蘭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行為,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摸著伊莉莎白的頭給予安撫。

  「請原諒我的越矩,殿下。」

  下巴靠著膝蓋,伊莉莎白垂下眼:「……沒關係。」

  她並不討厭希爾蘭的行為。

  原本她和希爾蘭並不熟,是艾特帶希爾蘭來和她認識,那時她還很小,一年沒幾次的回國日子,希爾蘭和艾特會跟著她玩耍,對她來說,希爾蘭就像是她另一個哥哥一樣。

  小小的手拍了下裙襬,伊莉莎白撐膝站起:「好了,聊了那麼多,時間應該也好得差不多,會面應該也結束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再不回去女僕們應該會瘋掉。

  告別希爾蘭與萊西,伊莉莎白沿著原路偷偷離開溫室。

  偷偷的來,當然要偷偷的走,不然溫室裡的人發現公主不知不覺出現都沒人注意到說不定真有人會被嚇破膽。

  看著重新關上的玻璃門,希爾蘭望向另一邊的萊西,卻發現對方手上多了一個新鮮的花環,那些構成基本要素的花朵還真有些眼熟,好像是……

  「誒!是誰拔了青山葵呀!媽呀,秋日花的頭也沒了,前輩、前輩!」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騷動,希爾蘭沉默的注視萊西,後者完全沒發現自己惹了什麼事,反而還將手上的花環套進希爾蘭的右手。

  看著自己手上的證據,再看看萊西毫無自覺的滿意笑臉,在聽見其他人員的亂嚷嚷後,希爾蘭拉著萊西趁亂趕緊跑了。

  本來他還在糾結萊西是不是真像老師所說那樣聰明,但他知道他錯了,有哪個聰明人會總是給他惹麻煩!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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