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蘭站在鏡子前,照著鏡子拉好外套衣襬,杏色布料版型剪裁修飾身型,讓整體比例看起來稍稍拉高了些,稍微撥好略翹的頭髮,希爾蘭滿意的點頭。

  突然,一陣烤肉味傳進鼻間,希爾蘭看著那鏡中倒映擠到自己身旁、捧著一盤燒肉啃著的萊西,皺起眉,他一把推開他。

  「別走來走去吃東西,等等掉得滿地渣。」

  萊西腳步略亂的被推到只能在床邊急急坐下,看著希爾蘭又跑回鏡前整裝,眉頭微微皺起,他放下盤子與叉子,起身來到希爾蘭身旁。

  見萊西又來湊熱鬧,希爾蘭正想趕人,沒想到萊西卻是更快的伸出手,然後……弄亂他的髮。

  毫無章序的擺明就是來搗蛋的樣子讓希爾蘭有些煩躁的推開萊西,趕緊撥好自己的頭髮,希爾蘭有些生氣:「別這時候還來搗亂,我很忙,等等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待在房裡別亂跑,知道不?」

  萊西沉默著,看著希爾蘭再次整好裝,準備走向房門。

  他知道希爾蘭想做些什麼,他不想要希爾蘭走出這房間去做那些事情,兩天前老藥劑師的一封信讓希爾蘭變得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希爾蘭開口,只要希爾蘭開口,他保證自己會派上用場,也一定會保護他,但希爾蘭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到了今天,穿上衣櫃裡的漂亮衣服,說要出去一趟,連地方都不肯說,他討厭這樣,直覺的危險讓他害怕。

  希爾蘭,很危險。

  萊西快步上前握住希爾蘭垂在右側的手,看著那雙像是嚇了一跳般的眼眸,當他意識到時,腦中的話已經脫口而出:「我陪你去。」

  希爾蘭一愣,皺起眉:「乖乖待著,別來搗蛋。」

  他不是要搗蛋,他是要保護他!

  萊西心裡吶喊著,手也跟著縮緊,等到發現希爾蘭正在推著他的手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將對方的手捏出了紅印。

  萊西嚇到趕緊鬆手,而希爾蘭則是面露複雜的揉著自己的手。

  緊繃的氣氛在房間裡漫延,直到一聲叩門才打斷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氣氛。

  希爾蘭收回視線,轉而打開門,卻意外的見到熟悉的嬌小身影正站在門外。

  「讓開。」翠彩冷冷一句話吐出,也跟著從希爾蘭旁邊的空隙進房,接著回身,再次道:「關門。」

  這種命令式的口氣讓希爾蘭頗不滿。

  拜託,這是他的房間耶!

  翠彩這突然冒出來又強勢的模樣不管是誰都難以接受,但希爾蘭還是先關上房門,也暗暗鄙視了下聽話的自己。

  「我聽魏德爺說了,他將信交給你了,你現在是打算用這副樣子過去是嗎?」

  希爾蘭呆了好半晌才意識到翠彩說了什麼,他瞪大眼,無法理解:「妳、妳怎麼……」

  「你不需要知道我怎麼知曉,反正我也是知情者之一就是了,不過我要說,雖然今天是薩可侯爵的生日宴會,外來賓客不少,是你混進薩可侯爵府邸的唯一機會,但用這副模樣,我敢保證,你剛踏上階梯就會被先轟出來。」

  明知道自己有把柄的傢伙怎麼可能不防備,當然,更別說希爾蘭是老藥劑師的學生,模樣就算沒真正見過,也略知一二,更別說他連個請帖或貴族背景都沒有。

  「我本來就沒打算從正門進去。」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顯眼,這種不能光明正大來的行動也不可能用直白方式進入。

  「所以你打算翻牆囉?那更不可能,你的體質只適合窩著製作藥劑,你沒體力翻越圍牆我保證。」

  翠彩說得理所當然,希爾蘭就大大不滿。

  「沒試過怎麼知道!」

  「就因為沒試過才知道。」

  翠彩表情相當肯定。

  希爾蘭有氣,但卻發不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確實是沒那個體力,但翻不了牆,他還是會另外想辦法混進去,爬牆又不是唯一途徑。

  看著希爾蘭糾結的表情,翠彩才從腰間的內袋抽出一張帖子:「很不巧的,我家恰巧收到薩可侯爵的邀約,你只要偽裝成同行者,要進去,不是問題。」

  希爾蘭沒想到翠彩是來幫忙的,難以置信:「妳……」

  「但聽好了,雖然這張帖子可以讓你進去那座府邸,但前提你必須照著我的話做。」

  「……妳要我怎麼做?」

  只要能讓他有機會進去,就算翠彩趁機整他他也認了。

  翠彩挑眉,將請帖靠上唇。

  「先把這身衣服給換了。」

  「……啊?」

 

  光鮮亮麗的華麗府邸,馬車一輛輛停在大門口,穿著華貴服飾的男女步下馬車,交談著朝透著絢爛燈火的大廳入口走去。

  今天是薩可侯爵三十六歲的生日宴,許多貴族都受邀前來拜訪參與這場盛宴,優美的音樂伴奏,眾人把握機會與其他貴族交流,期待未來能有理想的合作機會與利益流通。

  一輛馬車停駛在大門入口,馬車上的旗幟圖騰引來注目──由優美線條構成的漂亮扶桑花圖騰,札德禮公爵的家族象徵。

  僕從打開車門,穿著一身粉色禮服的翠彩提著裙襬踏著墊階走出馬車,黑色的長髮梳成了一個漂亮的髻別在腦後,水鑽髮飾藉由黑髮的映襯顯得更加閃亮,沒有多餘的裝飾,單憑一枚夾子就做出簡單俐落的效果,臉上淡妝,將原本精緻的臉龐襯托得更加好看,翠彩舉手投足皆得體,不愧是札德禮公爵家的唯一千金。

  許多正在排隊等待入場的年輕男士紛紛投來打量的目光,思考著等等該如何與這位小姐接觸,若能和札德禮公爵進一步攀上親,未來肯定飛黃騰達。

  翠彩走下馬車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像等待般的站到一旁,接著走出的是另一名青年,青年一頭褐髮上梳,單側瀏海垂落於額間襯托俊俏立體的五官,那雙藍眼雖然冷漠,但不小心被掃到的女性都紛紛有了種被電到的感覺,尤其是身上那紅色的禮服,雖然包覆身軀,卻隱隱可見那完美的肌肉曲線,當然,明眼人已經打量到那身服飾去了,這種隱隱帶著高級絲線的布料可不是普通貴族所能擁有的。

  這人不簡單!──這是眾男士心中響起的沉思。

  哎呀!難得一見的帥哥哥呀!──這是種女性心中的小鹿亂撞與尖叫。

  青年走下馬車,隨後回身朝車內遞出手,一只套著白色手套的手也輕輕放在那攤開的掌心中,青年冷漠的眼漾出溫柔笑意,牽引著車內人步出馬車。

  白色的短跟鞋踏下階梯,發出低穩的聲響,白色的裙襬呈現漂亮的弧度,隨著走動輕微晃動,禮服因款式露出少女漂亮白皙的肩膀與鎖骨,那不暴露卻又小露的皮膚無意間透露出一股隱性的性感,棕色的長髮垂落肩頭,頭上繫著布網構成的髮窟,少女臉上塗抹淡妝,唇上的粉色唇蜜將那嘴唇映襯得想讓人咬上一口,注意到在場其他人呆愣的視線,少女微微低頭,不只臉頰,就連耳根都透出羞怯的紅色。

  清純白蓮花!

  眾男士一瞬間心中都有種被箭心射中的衝擊,捂著胸口感受那熱血奔騰的心跳,心裡開始計畫著等等該用什麼方法來一親芳澤。

  跟在翠彩身後,少女由青年牽著,提著裙襬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階,可能因為走得急,一個不小心腳步一拐差點摔倒,好在青年動作快,立刻就接住了人,只是那親密的動作和摟在腰部的手實在讓想攻陷的男士有些火就是了。

  「謝謝……」少女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害羞的音調。

  青年僅是微笑,然後再次牽穩少女的手來到大廳入口。

  招待人員正在翻閱翠彩的請帖,隨後望向青年與少女,詢問:「請問這兩位是……?」

  「他是我表哥,掌管芮爾城的安伯爵,旁邊這位是他的未婚妻,因為聽聞薩可伯爵舉辦生日宴,特地前來祝福。」

  招待人員訓練有素,當然不可能因為翠彩幾句話就先放行。

  「不好意思,請先稍等。」

  他趕緊向旁人說了幾句,傳話人員離開一段時間後又回來,兩人附頭再交談幾句,招待人員點了頭,隨後朝青年與少女鞠躬。

  「原來是札德禮公爵的遠親,非常感謝您們遠道而來,請入內吧。」

  翠彩提起裙襬,率先進入,青年與少女向招待人員點頭致意,也跟著進入大廳。

  大廳布滿人潮,交談的聲音相當明顯。

  走到較無人的空曠角落,翠彩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跟著的兩人,面無表情的說:「恭喜,過關了。」

  聽見這話,原本勾搭青年手臂的少女也縮回手,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會被擋下來。」

  聲音不如剛剛的輕柔,仔細聽其實可以辯出那帶著男性的嗓調。

  「放心,你這種調調的一堆人很喜歡,就算被擋下來,外面那些貴族男性也會想辦法替你開道。」翠彩冷笑一聲,隨後從那群襬掃到施著淡粉的臉:「真佩服我的化妝技術,要是那些傢伙知道白蓮花其實是人妖應該會玻璃心碎滿地吧。」

  「少說風涼話。」少女──偽裝的希爾蘭白了眼,不滿的用拇指比了比身旁人,「到底為什麼我非得穿成這樣而不是萊西穿。」

  「你覺得一個快兩百米又有肌肉曲線的女人能讓人心生憐愛,沒請帖還能讓人放行嗎?」

  希爾蘭眨眨眼,「妳的意思是……?」

  「想必剛剛招待的服務生是去請示薩可伯爵,而會放行,應該不知道從哪裡看見你……多少是對你感興趣了。」

  希爾蘭聽見這話,抓著手臂一陣惡寒。

  還沒行動就被大叔看上,會不會更危險?

  「何況你的目的是找出薩可伯爵藏在這座府邸的禁藥與軍火流通的證據,最壞的打算是必須與薩可伯爵接觸,若不是本身就有這類興趣,你以為他會對一個同性感到興趣嗎?讓你扮成這樣是最好的辦法。」

  他也不想一個大叔對他感興趣好嗎?希爾蘭無言以對。

  默默望向萊西,對方回給他一抹「別擔心」的堅定微笑。

  其實他本來沒打算讓萊西一起摻這混水,但翠彩卻抱持著和老藥劑師一樣的想法,如果沒有萊西陪同,不如不幹。

  於是當他被翠彩帶來的人押著羞恥的換上女裝時,萊西也在女僕的幫忙下換上原本準備給他使用的男裝禮服,於是一對佳人出爐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旁邊女僕開心鼓掌,希爾蘭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只是不知道翠彩跟萊西說了些或做了什麼,當他終於結束上裝與假髮這種細節處理後,看見的是優雅從容走來的萊西,沒有不受控的活潑行為,整個人活脫就像是從小接受禮儀教養的貴族青年,一舉一動都好似染上光芒,最後連他都看傻了,直到臉頰被人觸碰,意識到萊西注視自己的目光有多驚奇與熱切,他才從恍然中回神。

  真、是、太、羞、恥、了!

  他絕不承認腦海中有那麼一瞬間浮現出如果他是女的就嫁了的想法!

  回到現實。

  希爾蘭掩面,卻又不敢太碰,就怕自己不小心把臉上這層粉給抹掉了。

  女人上妝什麼的讓他的臉感覺好緊繃,真是辛苦。

  默默的希爾蘭多了層認知──貴族女人不容易,她們那層粉可是比他現在臉上的粉厚三倍。

  眼角撇見正朝這方走來的熟悉身影,翠彩囑咐:「我會在別處注意你們的動向隨時輔助,接下來你們看著辦,我先走了。」

  翠彩提起裙襬,毫不遲疑的走向快步走來的兩位兄長面前,乖順打招呼:「哥哥。」

  「妳說要先去別的地方所以和我們與父親分開行動,什麼事情處理那麼久?」伊修問。

  「沒什麼,就是去找個朋友。」

  狄克推推眼鏡,朝翠彩走來的方向投去視線,落在遠處的年輕男女身上,因為背對,他看不清那兩人的長相,只能好奇詢問:「是剛剛妳在聊天的那兩位嗎?不介紹認識一下?」

  能和翠彩交往的對象想必是哪家貴族子弟,交個朋友總是有好處。

  翠彩發現狄克正要朝那方走去,立刻手快的勾住自家二哥的手,另一手抓住伊修的手,睜著晶亮的眼向兩位哥哥發出懇求電波:「人家想吃甜點,我們過去那邊好不好?」

  被這樣明亮的眼眸注視不心動就不是哥哥!

  瞬間,兩位哥哥的心海冒出了許多粉紅的愛心泡泡,其他雜念瞬間被拋向九霄雲外,只是傻傻的「好好好」就被翠彩牽著走了。

  阻礙解決,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翠彩心中默默說道。

  在翠彩阻止兄長前來破梗成功後,這一方的希爾蘭也正偷偷地觀察大廳地勢,一邊和腦海中翠彩提前先給他看的地圖做對照,因為不知道他們想找的東西是放置在哪,希爾蘭只能先找通往其他樓層的通道。

  大廳除了中央的主階梯,左右兩邊各有一條拱門通道,有些賓客朝兩方走去,看起來並不是禁止進入的區域,主階梯連接的是二樓的看台走廊,也有人上下樓,看起來很像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隨客人自由走動,若是不真沒做虧心事,就是有把握讓人什麼也查不到。

  「該往哪裡走呢……」希爾蘭正在思考著該選擇哪條路去進行搜索,沒想到右手突然被人一拉──萊西抓起希爾蘭的右手放在自己勾起的左手臂上,對希爾蘭瞇眼微笑了下,寬厚的手掌平穩的覆上比自己蒼白些的手背,然後緩緩走向右邊的走廊。

  「萊西……」希爾蘭小聲低喊,但萊西並未停下腳步,反而就像是名再平凡不過的賓客,在服務生經過時還順手從端盤上端走兩杯香檳,並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相信我。」藍色的眼裡透露出這樣的訊息,讓原本一直抱持著不安的心稍微平穩了些,明明是他該去主導行動,為什麼卻變成萊西在引導?

  「他遠比你想像的聰明。」

  身旁的人看不見當初的野性,猶如原本就習慣這場面的貴族,反到是他,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希爾蘭端著杯腳的手指捏緊了些。

  走了一段距離,與數名賓客擦肩走過,原本遮蔽的牆面變成被燈光點綴的花園,原來右邊通道連接的是座小花圃,一些賓客靠在扶手邊欣賞美景,一邊和其他人交流。

  萊西並未停下腳步,而是持續走著,希爾蘭也只能繼續跟著走,只是每當注意到旁人投射來目光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躲,畢竟自己本來就不是來參加宴會的,勾著萊西的手稍稍縮起,希爾蘭沒發現自己整個人因為緊張幾乎貼上萊西的手臂,抓著萊西的手有些用力。

  萊西就像是沒有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道,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順著路轉彎,前方可見是條L型的左右道路,直到這處,走動的賓客只剩兩三人,前方連接的走廊覆蓋一層黑影,只有微弱的壁燈照明,看起來是連接室內的走廊,直向走廊無人走,而橫路倒是有人轉彎進來。

  希爾蘭知道他們應該往室內走,只是這樣走過去會不會太明顯?

  當希爾蘭腦袋還在糾結時,萊西直接大搖大擺的牽著他理所當然地走向那條毫無人煙的室內走廊,沒有任何猶豫,腳步平穩,就連只走別條路的賓客也只是瞧了一眼就繼續聊天散步去了。

  不起眼,完全是當事者實在太理所當然,怎麼看都不像個想做什麼的壞人。

  一走進鋪著紅毯的走廊,正式離開那差點讓人心跳停止的緊張空間,希爾蘭正要拍胸口,卻發現自己手上還端著杯子拍不了,仰頭一把乾掉杯中的香檳,希爾蘭大舒一氣:「我的心臟差點跳出來了,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幹過最瘋狂的事情,還真給我們這樣走進來都沒人注意。」

  身邊傳來潤厚的輕笑,希爾蘭轉頭看,只見是萊西笑了,意外的在燈光的映襯下更好看了,然後那笑臉的眼瞇成了像月亮那樣彎彎的弧度。

  「走。」簡單一個字,包含行動的指令,萊西牽起希爾蘭的手小跑向黑影的深處。

  兩人沿著走廊一路跑進內廳,一路上他們只碰到兩三個巡視的僕人,但在撞見之前,萊西就會拉著希爾蘭迅速的躲藏好避開,然後在人走後繼續前進,從一樓找上二樓,看見房間希爾蘭就會偷偷開門進去找,只是這些房多半是空房,除了基本家具,可疑的東西實在沒看到。

  「是不是該往另一邊去找?」

  向剛將畫作靠回牆面的萊西拋去詢問的眼,萊西搖搖頭,表示什麼鬼東西都沒看到,這間房是二樓最後一間,如果不是在這方位,那就是另一邊或主廳大樓,只是……

  希爾蘭單跪著蹲下,透過窗戶的月光看見自己被鞋邊磨破的腳踝,被鞋頭包覆的小指剛剛就有些灼熱感,應該也磨腫了。

  希爾蘭本來就沒穿過女鞋,當然也不知道穿個女鞋會這麼辛苦,早知到剛剛就該用走的,至少可以減緩磨傷的時間。

  拉起裙襬,被白色短褲包覆的大腿繫著一個小藥包,希爾蘭從裡面抓出一卷小繃帶,脫下鞋子在傷處稍微纏兩圈減緩摩擦力後再穿回鞋子。

  起身踮了踮腳,雖然有些緊,但至少比剛剛好上許多。

  「看起來東西應該不在這邊,我們往另一邊去找看看。」向萊西說完,希爾蘭剛推開門,腰間也突然一緊,希爾蘭被萊西打橫抱起。

  「你、你幹什麼呀!」剛驚呼一聲,希爾蘭也立刻壓低聲,慌亂著看著做出出乎意料舉動的青年。

  「你的腳受傷了。」萊西臉色凝重的說完,不顧希爾蘭的反對直接抱著他沿著原路走回,一路上也沒因為多了個負重物而行動遲緩,依然相當利索的避開傭人離開,直到到達連接外部走廊的出口,萊西才放下希爾蘭。

  沒了那一段長路程的折騰,獲得休息的雙腳總是比一直磨損好上一些,希爾蘭知道萊西的行為讓他們節省不少時間,也讓他有些藉口可以休息,所以也沒再多嘟嚷損失男性顏面的抱怨,至少在這段路萊西卻是比他可靠許多,對,他承認萊西比他強了,行動派在這種事情上總是贏過研究派的。

  這次希爾蘭完全順著萊西的牽引去走,再次的,與萊西回到大廳,但這次萊西並不走向對面通道,而是改走上中間的階梯。

  太顯眼了。

  這是希爾蘭心中目前的結論,雖然如此,但希爾蘭並沒有反對萊西選擇的方向。

  原本牽勾的手移到後腰扶持,意識到萊西手的位置變化,希爾蘭先是一驚,但隨後明白萊西是察覺到他腳步又開始磨疼才用這種方式讓他能稍微能將重量放在他身上,也遮掩那怪異的步伐,也就不反抗了。

  雖然很丟臉,但可怎麼辦,他真的腳很疼啊……

  兩人一路來到二樓,二樓的走廊連接室外陽台,許多賓客也佇立分布。

  走在人群裡,跟在某對夫妻賓客後方轉進與陽台相反方向的內廊,這處也有賓客閒逛,只是人潮沒有剛才的多,只有幾人,希爾蘭眼角撇到一名傭人彎進的另一條內廊方向,偷偷拉了下萊西的衣服,示意了下,萊西也停下腳步,裝作替希爾蘭將頭髮撥至耳後,隨後趁著沒人注意時再次帶著希爾蘭往回走向剛才希爾蘭注意到的內廊,轉彎進去。

  內廊不長,但盡頭連接的是通往三樓的階梯。

  踏上三樓範圍,這處看不見賓客的蹤影,同時的,希爾蘭也發現三樓有著幾扇房間門。

  和萊西互看一眼,希爾蘭決定先探探這些房。

  小心翼翼地推開前方的房門偷看了眼,確定裡面沒有人,希爾蘭招了下手,和萊西一起閃進房內。

  房裡沒有燈光,但大片落地窗透進的月光也大概能看見房間內的擺設,除了家具、寢具更有裝飾性的擺飾,看得出來是當房間使用,但是是客房還是薩可伯爵家族成員的房間就不太清楚了。四處觀望,牆上只有兩幅花草油畫,沒有其他物品,希爾蘭和萊西開始在房裡小心翻找,連地毯都掀起來看,只是也沒找到什麼藏東西的地方,這間房在找不到可疑物品之下結束搜索,接著兩人往下一間房調查,只是結果也差不多。

  一路找到第五間房,這間房比剛才的房間空曠,也沒什麼多餘的物品,但有一架鋼琴和沙發,看來是作為小型表演廳使用的房間,窗戶不知怎麼著的,是開敞的狀態,隨著夜風的吹拂,窗簾映著夜色晃動。

  「看來這裡也沒東西。」找到這還沒找著想找的,希爾蘭其實有些心煩。

  知道希爾蘭開始急了,萊西沒說什麼,只是跟著希爾蘭走向房門準備離開,只是當希爾蘭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細微的聲音也讓萊西瞬間將房門迅速推回。

  房外傳來腳步聲,且越來越近,希爾蘭有些緊張的貼在門板上聽著那聲音的遠近,希望門外的人就這樣走過去,只是事與願違,那腳步在門外停下了,把手傳來轉動的聲音,希爾蘭嚇了一跳,慌忙的拉著萊西就要找地方鑽著躲,只是這地方太空,根本沒什麼櫃子或角落可以躲。

  看著順著房門開起的一小角而透進的光,希爾蘭已經有種自己見不到明天太陽的覺悟了,就在這時,原本牽人的手被反抓,希爾蘭看著那突然與自己面對面的臉,還沒反應過來,立刻就被萊西帶著往後快速的退到窗邊。

  看著萊西映著嚴肅的眼,希爾蘭無聲急道:「我們要躲起來,被發現就完了!」

  右腿被探進裙裡的手掌拉著抬起,緊貼著那可以感受到勻稱線條的腰身,希爾蘭腦袋空白的順勢靠坐在窗檻上,一手撐在窗檻,一手推抵住萊西的胸膛。

  耳膜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希爾蘭忘記言語,只能瞪大眼看著萊西那雙到映著自己錯愕表情的眼瞳,臉龐被帶著熱度的手掌輕輕貼上,有些磨人的拇指撫過塗抹唇蜜的漂亮嘴唇。

  「萊西!」希爾蘭無聲喊著。

  快住手!這傢伙是瘋了嗎!

  在房門開起的那一瞬間,萊西也瞬間低下頭,來不及發出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行為給掩住,希爾蘭瞪大眼,看著那近在眼前低垂著的眼,風中凌亂了。

  「誒!?」進門的男傭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一瞬間只能發出單音節的驚語。男傭本來是因為想起自己打掃時忘記關上窗戶而趕緊回來處理,但他沒想到房裡竟然有人,而且還是一對男女,女方整個腿貼在男方的腰身上,擺明就是活春宮的前戲景象讓年輕的男傭也不自主的臉紅了,但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身為一個稱職的男傭,這處並不是賓客能自由走動的地方,他還是得提醒一聲。

  尷尬地低咳一聲打斷那曖昧的氣氛,男傭開口:「那、那個,客人……」

  萊西抬起頭,稍微拉開自己與希爾蘭剛剛緊貼部位的距離。

  希爾蘭才發現自己的嘴上正被萊西的拇指靠著──剛才兩人的嘴被拇指給隔開了距離,所以並未碰到。

  就算發現沒真的接吻,但終究還是讓希爾蘭夠嗆的了,一張臉紅得不像話,手指不自覺的揪著萊西的衣服,整個人埋進萊西的懷裡不敢抬頭了──其實是怕被男傭看到臉會完蛋,要是這件事傳進老師耳裡他肯定會被笑一輩子。

  希爾蘭腦袋亂到眼睛都呈現漩渦轉了。

  萊西順勢將手搭放在希爾蘭的背上與腰間。

  這副模樣看在男傭眼裡就是個好事被破,女方羞怯,男方怕女方春光被人看見的保護模樣。

  萊西回頭向男傭射出個冷冽的眼神,擺明就是被打擾好事欲求不滿的模樣讓男傭尷尬也畏懼。

  殺氣,他感覺到殺氣了!

  男傭腳有些抖,畢竟自己才剛來沒兩年,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類事情,處裡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客人,這、這裡並不是開放處……」

  「滾!」冷冷一個字滿含霸氣與威脅,男傭瞬間被這氣勢驚嚇到,說了聲「抱歉打擾」就趕緊退出房間。

  直到門板重新闔上,腳步聲慌張遠離後,希爾蘭才抬起頭,小心詢問:「走了?」

  萊西重重點頭,希爾蘭也扶著胸口鬆了口氣,雖然有驚無險,但總算是過關了,只是……

  冷風吹過,希爾蘭才發現自己的腿還貼在萊西的腰上,趕緊垂下並拉好裙子。

  臉頰因剛才的事還些燙,暗罵聲自己實在臉皮薄,希爾蘭也不得不佩服萊西的急中生智,至少把男傭給嚇跑了。

  唇上的重量遠離,希爾蘭看著萊西將拇指沾到的唇蜜往自己嘴上一抹,再稍微舔了舔,直接出手抓住萊西的手,臉紅低罵:「變態呀你!做什麼呀!」

  「不會起疑。」

  「……啊?」

  萊西沒有任何玩笑神色,很認真的解釋:「那人看到我,接吻會沾到。」

  短短兩句話的意思相當直白,就是男傭看見他的臉,知道他和人在這接吻,如果嘴上乾乾淨淨一臉都不像曖昧過的模樣,再碰見那人,會被發現奇怪吧。

  ──該死,他還真的挺聰明的。

  希爾蘭此時此刻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小看萊西了,看,現在他就在處理他完全沒發現的細節,可怕的傢伙。

  同時,希爾蘭也發現萊西說話流利很多,很多詞彙也用得熟練,比如說接吻……

  馬蛋!都怪這傢伙突然來這一招,害他臉發燙一直消不了!

  淡定呀淡定,希爾蘭你可是首席藥劑師的弟子,這種小事驚不到你的。

  心裡來回催眠幾遍,希爾蘭終於恢復常態,但也朝萊西的胸口輕搥一拳作為警告:「下次,不准沒套招就這樣做,我快被你嚇死了!」

  萊西認真點頭應諾:「下次會先說。」

  希爾蘭滿意的點完頭,才突然驚覺萊西剛剛回答了什麼,又臉紅了,指著對方的鼻頭認真說:「是不、準、再、做!」

  萊西眼臉一垂,表情很明顯就是失望。

  不理會萊西情緒的變化,希爾蘭推開萊西,重新站好,也拉拍好身上凌亂的衣料。

  「趁現在快走吧,我怕等等那個人會折回來。」

  萊西趕緊伸手搭扶在希爾蘭的腰間,雖然覺得丟臉,但希爾蘭沒拒絕萊西的好意,畢竟現在真不適合任性。

  將門打開一個小縫,確定門外無人後,希爾蘭和萊西離開房間,朝其他地方繼續搜索去了。

 

  看見熟悉的身影,翠彩端著酒杯來到兩人所在的柱子旁,眼神直視會場內交流的人潮,靠著酒杯遮掩唇型,詢問:「如何,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西邊和樓上都搜過了,什麼鬼都沒有。」希爾蘭臉色明顯有些疲累。

  這也是當然的,要用最快的速度翻遍整層樓,還得忍住這身不合的服飾帶來的不便,另外就是飽受精神緊繃的折磨,這比煉製藥劑還要累。

  希爾蘭覺得自己的雙腳已經不知道是麻還是痛到沒知覺了,要不是有裙子掩蓋,大概他走路都可以明顯看見一拐一拐的吧。

  他的腳一定腫得很厲害,一定。

  「剩東邊和倉庫還沒找過,我會想辦法在宴會結束前找到。」

  「你看起來一臉快死了,能嗎?」

  「不行也得行,這是唯一的機會。」

  「你就這麼想進藥劑師學院?」

  「……只要做好,老師就能回來這裡。」

  話語,讓翠彩沉默了。

  希爾蘭略微傾身,離開依靠的柱子,萊西正要伸手扶,卻在翠彩傳來的話語下停止動作。

  「先別走,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希爾蘭和萊西同時停下動作,也在同時,一雙皮鞋停在旁邊。

  「妳好。」聲音帶著成熟男性特有的低嗓,希爾蘭轉頭看,只見來人是名身穿黑色禮服的男子,男子有著一頭略長的金髮,整個人氣質溫溫和和的,只是那雙咖啡色的眼卻掩飾不住自身散發的貪婪慾望。

  男子微笑著:「從妳進入會場我就注意到妳了,我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卡恩‧Z‧薩可,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能與妳認識。」

  希爾蘭呆了,他完全沒想到薩可伯爵會跑到這邊來,這完全不合理也不在他的預想範圍內呀!

  心裡亂成一團,希爾蘭吞了下喉嚨,思索著該回答些什麼時,翠彩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您好,薩可伯爵,很高興受您邀請有幸前來參與這盛宴。」

  「是我該感謝妳前來,札德里公爵的千金。」卡恩牽起翠彩的手紳士輕吻,隨後又將目光注視回希爾蘭身上。

  那目光實在太刺裸,讓希爾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見那遞向自己的手,希爾蘭實在糾結──他不是女人卻要讓一個大叔親吻手背OMG。

  但沒動作說不定會讓對方起疑,沒辦法之下,希爾蘭只能遲疑的將手搭上卡恩的掌心上,然後看著對方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抬起的眼直視而來,露出掠奪的餘光。

  希爾蘭是真的驚嚇到了,但還是維持表面的不變神色,只是臉卻不自覺的垂下躲避那讓他惡寒的眼光,然後微微傾身,在萊西身形的遮掩下將剛剛被親了一口的手背往裙上抹了抹。

  卡恩沒注意到希爾蘭的小動作,只覺得這像是害羞般行為很得他的眼,不過旁邊這投射殺人目光的護花使者就有些麻煩了。

  原來有伴侶了嗎?不過沒關係,因為有對手,搶到手的物品才顯得有趣且珍貴。

  卡恩微挑眉,吩咐了身旁跟隨的僕從幾句,只見僕從點頭之後快步走進人潮裡,沒多久,原本環繞大廳的伴樂停下,突然消失的音樂也讓在場賓客逐漸的停下交談。

  卡恩向希爾蘭遞出手,溫文儒雅的問:「請問我是否有榮幸能邀妳共舞一曲?」

  絕對不要絕對不要絕對不要絕對不要!

  希爾蘭心裡否決的很激動。

  要他跟一個男性而且還是調查對象跳舞有沒有搞錯!

  在希爾蘭表情已經快要扭曲時,小腿突然被人一踢,希爾蘭反應不及瞬間整個人往前撲,也恰恰被卡恩接個滿懷,還來不及推開人,希爾蘭就被人手一拉,飛快的牽引至大廳正中央,優美的古典舞曲開始演奏,卡恩牽著希爾蘭翩翩起舞。

  看著眾人目光聚集共舞的兩人,萊西正想衝上前,握拳的手卻被人瞬間拉住,萊西想扭開,卻意外發現翠彩抓住自己的手看似沒施力,但力氣卻意外的大,他完全無法掙脫。

  「希爾蘭不願意,我要帶他走。」萊西說得很堅定。什麼任務他都不管了,他不喜歡別人打量他的希爾蘭,更不想要希爾蘭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冷靜點,這可是相當珍貴的接觸機會,說不定能趁這機會和薩可伯爵打好關係,就算這次沒能成功,但之後若想拉近關係從旁敲擊也會更順利。」翠彩的眼相當理智,但也因為過於理智,讓人覺得那倒映光澤的眼有些冷。

  「希爾蘭的腳受傷了。」

  翠彩微微一頓,喝了口香檳壓下那差點竄出的情緒,「有我們兩個看著,不會有事。」

  目光注視著中央的兩人,翠彩捏著杯腳的手指微微縮緊。

  

  水晶吊燈之下,腳步隨著音樂旋轉,卡恩的目光全投在被自己牽著希爾蘭身上,看著那頭長髮隨著舞步而晃擺,露出肩領的皮膚白皙中染上透粉的紅暈,連握在掌心的手都讓人捨不得放開。

  真是美麗的人,如果能屬於自己就真的完美了。

  腳尖突然被踩踏,前方人傳來驚慌的道歉,卡恩微笑回應著「沒關係」,繼續跳舞。

  「妳是我見過最美的人,能請問妳的芳名嗎?」

  「愛、愛麗莎……」結巴的報出翠彩替她取的偽名,希爾蘭自己也跟著亂毛一把。

  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這個……對了,剛剛到底是誰踹他一腳把他踹出來的?

  思考著位置與角度與力道,希爾蘭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人選,白了眼,希爾蘭只能暗暗嘆息。

  「愛麗莎……」卡恩微低下頭,看著那漂亮的鎖骨,輕笑著說:「很美麗的名字,相當適合妳。」

  靠在耳邊的嘴隨著開合吐拂熱氣,某種香味竄進鼻間,或許是卡恩使用的某種香水,希爾蘭沒去在意那味道,因為直接從尾椎直上頭頂的噁心毛感完全吸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希爾蘭寒毛直豎,很想甩開那開始有些在藉著跳舞遮掩實際上是吃豆腐的手。

  為什麼他得被同性說美還被吃豆腐,馬蛋,秘密任務好難!

  「妳的舞跳得很棒。」

  呃……踩了您的腳十幾次這也算棒?

  希爾蘭終於見識到什麼叫睜眼說瞎話,當然,他不可能把吐槽說出口,只能順著讚美回應道謝。

  同時,低垂的眉間也逐漸皺起,希爾蘭會不停踩到卡恩的腳除了一半原因是對跳舞本來就沒什麼深入研究外,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腳痛得不像話,那拐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腳踝正用麻木來抗議主人的不溫柔對待。

  希爾蘭快要淚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不知道是不是腳痛得麻得嚴重,希爾蘭覺得心臟的地方跳得有些過快,就像血液全往那處奔騰、衝撞,然後是有些虛然的麻木。

  在一步一步的踏走與旋轉間,光線逐漸分散成光點驅走於眼前,嘴唇微微開啟,希爾蘭有些疲勞的低喘。

  「愛麗莎。」

  突然傳來的低喚希爾蘭還沒意識到,等到發覺這是自己的偽名後才在一頓之後抬起頭,然後他看見卡恩的眼瞳中倒映著自己的臉龐,那臉色有些難看,似似不太舒服,瀏海黏貼著額頭的薄汗。

  「不知道我是否有那個榮幸,待舞曲結束後,能邀請妳共度一晚?」

  一句話,讓希爾蘭瞬間瞪大眼,他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正因為他一直低著頭、一直將注意放在會被卡恩識破的擔憂上,才沒能即時發現這些異樣狀態。

  當希爾蘭意識到卡恩臉上嘴角揚起的貪婪弧度時,知覺已逐漸迷失,腳一個癱軟,無法自主的希爾蘭被卡恩掩飾著抱進懷裡。

  這味道……混帳……為什麼他沒發現……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

  舞曲結束,圍觀的賓客也紛紛響起掌聲。

  萊西的眼直直看著那被卡恩的身影遮住的希爾蘭,他看不見希爾蘭現在的模樣,只能看見那白得刺眼的裙擺,也在同時,卡恩回過頭來與他對上了眼,那眼裡有著勢在必得的掠奪。

  萊西一愣,咬牙正要快步穿過人群去帶回希爾蘭,沒想到此時樂隊卻再次演奏舞曲,周遭的賓客也各自牽起自己的舞伴開始起舞,瞬間場面有些亂,等到萊西穿過重重的跳舞人群來到中央時,卡恩和希爾蘭早就不見身影了。

  「希爾蘭!?」

  萊西慌亂的轉著搜看四周,任何一處都不敢放過,只是不論他怎麼努力的尋找,就是找不到人到底往哪跑了,直到手臂傳來相當用力的掐捏,力道大到刺激他的神智,讓他感覺到痛楚,他才喘著粗氣顫抖的看著一臉嚴肅的翠彩。

  「冷靜點,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麼的,你這副樣子會讓人起疑。」

  「希爾蘭、希爾蘭……」

  「我知道,所以叫你冷靜點。」翠彩半拖半拉的將萊西拉到無人的角落,「雖然不是什麼稀有手段,但我沒想到薩可伯爵會這麼想要那傢伙,真是再次佩服起我的化妝技術了。」

  「希爾蘭……」

  「放心吧,別忘了那傢伙只是女扮男裝,就算薩可伯爵真的想做出什麼下流事情,衣服脫了發現那傢伙是男的也會瞬間美夢破碎提不起興趣。」翠彩聳了下肩。

  怕就怕在薩可伯爵就算發現希爾蘭是男的也會對他出手啊啊啊!

  剛剛一瞬間的對眼讓他明白那男人並非常人,他可以看得出來卡恩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那種人,這種人不會顧及倫理或是傷了誰,他們可以在人前表面完美的偽裝,也能在出手時狠上數千萬倍,就像……就像……

  就像是誰呢?

  腦海中有著一道身影碰撞著想要衝腦海呈現真實,但又彷彿有另一股力道將那身影重新拉扯著扔回深幽,那股拉扯的記憶讓萊西覺得腦袋難受,他忍住那股虛幻而成的疼痛,努力讓自己重回現實。

  雖然不知道記憶中的身影是誰,但直覺告訴萊西,如果不快點找到希爾蘭,希爾蘭一定會受傷,最糟的情況,是希爾蘭會永遠消失讓他再也找不著,他不要這樣,絕對不要!

  翠彩當然知道萊西的擔憂,她當然也沒表面所見著的這樣冷靜,只是就算急也於事無補,更別說現在他們是在人家的地盤,橫衝直撞絕對不會是好事,更何況直接光明正大帶走自己看上的人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毫無防備。

  眼角餘光掃過幾名端酒行走、卻偶爾朝這處撇來幾眼的服務生。

  看,這不就被盯上了。

  翠彩心裡嘆了口氣,隨後臉色凝重思考該如何突破這重圍去找人。

  「翠彩,終於找到妳了,怎麼我一轉頭妳又跑走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翠彩回頭看,只見端著一盤滿滿甜點的狄克來到身旁,微傾身的將手上的端盤遞到翠彩面前,寵溺的說:「翠彩,哥哥記得妳最喜歡吃這些口味的甜點,幫妳拿了一些,快拿著吃吧。」

  翠彩盯著眼前的食物,隨後視線移到那張戴著金框眼鏡的男子臉上,她沒接過,而是握住狄克的雙手手腕,藉由力道將人拉得更靠近自己。

  認真注視著那雙與自己相同顏色的雙眸,那對妹妹充滿寵溺的情感讓翠彩一瞬間突然不忍直視,但想重關大局,除了這麼做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她只能在深吸一口氣後,小聲的認真說:「二哥,我想請你幫個忙,你願意幫我嗎?」

  狄克眨眨眼,傻笑:「好呀,妳想要哥哥幫妳什麼,看是想要再多拿一些甜點和飲料,還是想要衣服或鞋子,哥哥都幫妳拿也買給妳,妳說說看。」

  「不是要吃的也不是要喝的,二哥,我的朋友被薩可伯爵帶走了,我必須盡快的找到他。」翠彩實在想不到該用什麼理由塘塞,只能避重就輕的實說,但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了,就算是寵妹妹,狄克也不應該是個會拿家族利益來放在同個天平上秤的人,畢竟是貴族呀,再怎麼樣看中的也是利益,為了妹妹的一句話就不去看重利益,怎麼可能。

  翠彩偷偷打量狄克的表情,看見對方從呆愣變成了沉默,心就不抱期待了。

  如果狄克有所顧慮就算了,她就和萊西自己想辦法找就是了。

  望向萊西等待的眼,翠彩正要邁出步伐,沒想到耳邊卻傳來一陣輕脆聲響──金屬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打翻了甜點,能請你們清理一下嗎?」指著地上的一片狼藉,狄克朝旁邊的服務生露出歉意的說。

  「請別介意,我們馬上處理。」服務生向附近兩名服務生示意了下,原本正在盯場的服務生也趕緊拿來清潔用具過來。

  看著正在彎下腰清理的三人,狄克往旁一轉拉著翠彩就跑了,萊西不用示意,馬上就跟上。

  翠彩訝異的看著著拉著她跑的男子。她沒想到狄克最後選擇的竟然會是他的妹妹。

  妳可真幸運啊,翠彩,有個這麼寵妳的家人,也該滿足了。心裡默默說著,翠彩垂下眼。

  發現狄克真正目的的服務生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讓人跑了,立刻的,四周收到命令盯人的服務生也開始追著三人跑,只是他們也不能大聲嚷嚷引起騷動,畢竟用計想得到別人家的人,就算是有權貴族,也並不光榮。

  從人群中穿越而過,打亂幾對正在跳舞的賓客,狄克三人一路跑上中央的階梯上到二樓,幾名被推擠到的男女發出驚呼,只慌忙扶穩差點翻倒的食物和飲料,根本來不及看見那追與被追的人是誰。

  拐進走廊,踏上紅毯,直到盡頭發現無路,三人才停下腳步。

  身後傳來數道奔跑的腳步聲,狄克下意識的回身,並將翠彩推到自己身後。

  「……二哥。」難得翠彩起了擔憂。

  狄克沒有回頭看,只是扔來一句詢問,順便朝萊西撇了眼:「剛剛忘記問,這傢伙是誰?」

  「我朋友的未婚夫。」翠彩毫無猶豫的斬釘截鐵的睜眼說瞎話,只是這瞎話沒人懷疑,萊西也不可能否定。

  「雖然不是什麼稀有的事,結果是看上人家的伴侶嗎……?」狄克嘆了口氣,腦中已經釐出了大概,他沒多說話,僅是脫下眼鏡交放到翠彩手上,隨後將視線重新放回這處攻擊而來的追兵。

  萊西正要搶先鋒反擊,卻沒想到狄克更快的搶過他,身影如疾風般迅速上前,完全沒有任何遲疑,壓低的身子俐落的閃過揮來的拳頭與小刀,隨後抓住揮刀而來的男子的手臂就是一道膝擊重擊上對方的腹部,強勁的力道瞬間將男子撞飛後摔了出去,狄克的動作並未因此停頓,偏身閃過揮來的拳頭,狄克也回以一擊正面迎擊的重拳。

  速度飛快,行動俐落,再用精準的攻擊將人放倒,翠彩整個人看傻了。

  這妹控比想像中的更厲害呀……對了,殘存記憶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之類了,這人似乎是……

  腳一蹬,一個空中迴旋踢將揮拳而來的人瞬間踢翻出去,狄克重新穩立身子站直,拉了下身上變皺的領口。

  ……似乎是在騎士團任職。

  翠彩抓出腦海中那稀微的記憶,實在一臉黑。

  看起來無用,實際卻是隱性殺手是嗎?

  原本追擊的人倒了一地,不是暈了就是爬不起,狄克也沒將眼光繼續放在這些人身上,而是回到翠彩面前拿走她手上的眼鏡重新戴上。

  「走吧,別耽擱太多時間,得快點找到他的未婚妻,晚了可真的就糟了。」

  狄克一臉嚴肅的聽著遠處傳來的騷動聲音,再次領著翠彩與萊西跨過一群半死屍往回跑向其他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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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