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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後院的石階上,藍雅托著下巴看著眼前正在上演的對練。

  哈瑪擅長使用的武器是長槍,古雷斯使用的是一把銀製細劍,兩人的武器性質完全不同,不管是武器的長度與力道使用,照理來說長槍都該略勝一籌,但古雷斯卻光是使用手勢巧勁,就一一化解強槍的攻擊再進攻,但發現哈瑪不敵之後卻又鬆攻勢,讓哈瑪足以回擊,一邊口頭指導哈瑪該調整的步伐、力道與手勢,一來一往進行好幾回。

  在被家人警告之後,這幾天藍雅也真的乖乖待在宮殿,不往外亂跑。

  在宮殿裡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少,若說他和古雷斯他們一樣有能力,也能接觸公事消耗時間那就算了,但偏偏他不只沒這方面的天分,父王也不讓他接觸,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幹嘛,只能重回小孩時光的步調,當兩位兄長的跟屁蟲。

  藍雅打了個哈欠,拿起旁邊端盤上的蛋糕咬了幾口,順便喝了口熱茶。

  這些甜點是古雷斯怕他無聊特地吩咐人拿來的,只要有甜點吃,他就能坐得住。

  他的體質不適合練武,所以打小開始就是這樣在旁邊看著兩位兄長練習。

  過了一段時間,對練終於結束,藍雅也趕緊捧著端盤小跑到兩人面前。

  「哈瑪、古雷斯,喝茶。」

  「謝囉。」哈瑪拿起茶杯咕咕嚕嚕的一口氣喝完。

  古雷斯端起茶杯,「很無聊吧,看我們練習。」

  藍雅搖頭,說:「反正我有吃的可以打發時間。」

  只要有甜點吃,他再坐個一小時也沒問題,畢竟哈瑪和古雷斯都是為了水族的和平才那麼努力,雖然他也想盡心力,但卻沒本錢。

  「要拿看看嗎?」

  「可以嗎!?」

  見古雷斯點頭,藍雅也接過古雷斯遞來的細劍,雙眼充滿光芒,小時候他拿不起武器,現在他可是拿穩了!

  藍雅舉起細劍,小揮了幾下,只是那步伐亂七八糟,跟古雷斯完全沒辦法比,而且揮沒多久,他就氣喘吁吁了。

  良好的體力是練舞的基本,打小就沒這基礎的藍雅自然沒辦法像古雷斯使用的那麼靈活。

  身體累,藍雅也沒興趣了,他將細劍遞還給古雷斯。

  「不玩啦?」

  藍雅悶悶的點頭,嘟嘴說:「嗯,反正我也沒有武器可以用,用起來也沒有你們麼帥氣。」

  藍雅舉起雙手用力緊握在攤開,纖細的手掌乾淨白皙,不像其他人那樣有著長期使用武器而長出的粗繭,這樣的手不適合拿武器,就算拿了,也沒辦法拿穩殺敵。

  身為水族的王子,他也想為水族盡份心力,偶爾也會忍不住的想:如果他出生時身體不是那樣孱弱,個性不是那樣膽小,現在是不是也能擁有自己的武器,能和兄長們帥氣的對練。

  雙頰突然被人擠壓,藍雅呆愣地眨眼。

  「這樣苦著一張臉沒女孩子會喜歡喔。」哈瑪笑著收回惡作劇的手,朝古雷斯看了一眼,後者也拿出一件物品遞上。

  藍雅驚呼:「這是……?」

  眼前是把有著皮革護套的銀白護身匕首,匕首看似造型簡單,但仔細端詳卻發現刀面上用著淺細的線條雕刻著精細圖騰,是水族過往象徵和平的歷史圖,也因為那線條淺細,只有在反光的時候才能完整瞧見這圖騰,匕首型態比一般要再偏小一些,但也因為如此好攜帶,是屬於護身款式。

  護套是款有腰帶的設計,方便攜帶,若有藏身需要,腰帶也能拆下。

  「我和古雷斯一起準備的,本來是想著等你生日再給,不過……預防萬一,還是先送給你吧。」中間的話哈瑪沒有說明,但也明顯的就是在指之前遇到吸血族的那件事情。

  不管怎麼樣,有個防身的東西在身邊也讓他好放心。

  「送給我的?真的?」

  「當然。」

  藍雅滿心驚喜的從古雷斯手上接過匕首。

  一直以來他都希望也能擁有一把自己的武器,可惜上面的人護得緊,說他不需要,又怕他因武器而受傷,所以從沒送過這類禮物,但現在兩位兄長居然送他武器了,是屬於他自己、獨一無二的武器呢!

  藍雅迫不及待的將匕首繫往腰間,東扭西扭的看著自己腰間多出的新物品,隨後往前撲抱住兩位兄長。

  「謝謝你們,我好喜歡。」

  哈瑪有些臉紅的搓了搓鼻,古雷斯則是輕拍藍雅背部。

  「我要去展示給父王和母后看!」

  說完,藍雅也轉身跑得不見人影,可想而知拿到這禮物讓他有多開心。

  「不過,讓他帶著武器在身邊不知道他會不會劃傷自己……」

  對於藍雅在使用利器上,哈瑪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歹他也是水族的王子,沒傻到那種程度,只是被大家保護太過,又太為他人著想,個性有些弱怯而已,若真要說,他兇起來連我都打不過。」古雷斯笑著說。

  「是因為我們都捨不得傷到他吧。」哈瑪無奈附和。

  藍雅只要兇起來,管你刀棍還掃把直接拿起來就打,戰力MAX,只是這樣的粗暴方式也讓他們趕緊低頭認輸,不為什麼,就怕這可愛的弟弟打過頭反而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但不得不說,藍雅硬起來是真的還滿可怕的,跟平常這溫溫和和楚楚可憐的模樣完全不一樣,撇開那胡亂打的方式,那魄力無人能比。

 

  小型魚兒群聚游行,順著洋流前進。

  一道人影從底下游上。

  魚群察覺來人,突然轉了方向,游到藍雅身旁親暱陪行。

  「不用擔心,我只是上去看看,你們可別跟其他人打小報告喔。」藍雅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出禁聲手勢,隨後繼續往上游。

  「嘩啦!」

  藍雅從海面冒出頭,一股水流從腳底撐托,將他整個人托上海面。

  雙腳踏在海面上,藍雅就像是踩在透明水道上,一路往前走。

  走上沙灘,藍雅操縱法術將殘留的水氣從布料上剝離,衣服瞬間變得乾爽。

  他深深呼吸。

  「嗯──果然還是陸地上的空氣好。」

  藍雅攀著岩石往上爬到頂部,來到岩石邊緣,這顆岩石是他上岸時最常待著的地方,岩石體型巨大,高度至少有3米,也因為比沙灘高出許多,頂部的視野風景能眺望得更遠。

  雖然答應家人在生日前會乖乖待在水底,只是拿到匕首,藍雅的危機意識也瞬間下降一半,就是一種有武器防身還怕什麼的死皮態度,才過了兩個禮拜就按耐不住,又趁著守衛鬆懈時偷溜出城,完全沒想,要是其他人又發現他失蹤,掀翻了水城該如何是好。

  水藍長髮隨風飛揚,晃動漂亮弧度。

  藍雅將胡亂飄動的頭髮別往耳後。

  遠處的海面有幾艘遠洋大船正在航行,海風帶來鹹味,在陸上特別明顯。

  海鷗沿著水面飛翔,看準時機啄起一隻肥魚飛上半空。

  許多的聲音交雜,有動物的鳴叫、風聲、船隻的笛鳴、還有森林的樹葉因風吹摩擦而發出的「沙沙」聲調。

  藍雅張開手,感受風從指縫間流逝的觸感。

  正當他在享受陸上風光時,隱約之間,陌生氣息出現在身後。

  他察覺,下意識的回頭,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之前見到的那名吸血族。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心中慘叫,藍雅嚇到連連退步,只是他原本就站在邊緣,這一退卻是踩空──

  毫無心理準備就往後傾斜,突如其來的情況讓藍雅發出驚慌失措的叫喊:「哇啊!」

  正當他整個人要摔下去時,腰間卻多出一隻手撐扶,一股力道將他拉著往前,整個人撞進一個懷抱裡。

  驚魂未定的深喘好幾口氣,直到緩過來後,藍雅才察覺自己竟然靠在吸血族懷裡。

  「!」

  藍雅心頭驚慌,下意識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就是往前劃!

  馬迪完全沒想到藍雅會突然攻擊,閃避不及,胸口就這麼被劃出一道傷口。

  傷到人,藍雅自己也很錯愕,其實他並沒有傷人的意思,只是馬迪突然的接近嚇到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拔出刀就揮舞,還在對方身上真的劃出一口子。

  看著馬迪扶著胸口屈膝跪下的模樣、那掌心下滲出的腥紅,一種膽卻與驚慌的情緒交雜,藍雅感覺自己心跳的猛快,大力到耳膜好似跟著發疼,他咬著下脣,手指發抖的鬆開,沾血的匕首也從手中脫離,摔落在地。

  馬迪低頭,指腹上的紅讓他沉下臉色,鮮紅沿著白色的衣料擴散,刺眼異常。

  雖然吸血族打起架來也沒在留情,但這還是頭一次受傷,馬迪用舌頭舔掉拇指上的血。

  本以為對方溫馴,沒想到其實是隻潑辣貓咪。

  紅色的眼瞳閃過異樣,傷口激起吸血族的嗜血本能,本來他對眼前人並沒有攻擊意思,但若是對方出手傷人那就不同了,馬迪的神色冷了一分,只是在他揚起攻擊本意時,一雙手卻更快的貼上他的胸口,淡淡的光芒從掌心漾出,覆蓋整個傷口。

  沒想到藍雅會替他治療,這遠遠超出馬迪的思考。

  「!?」

  馬迪原本因被突然傷害而起的本能殺意變成了呆滯,隨著貼在胸口的手掌退離,他也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癒合,剛抬起頭,卻是看見藍雅又瞬間跑回岩石邊,撿起地上的匕首重新指向他。

  這對峙的場景又回歸,卻也讓馬迪忍不住輕笑出聲。

  馬迪笑了,藍雅卻緊張了。

  ──他到底在笑什麼?

  母后曾經說過某些吸血族特別病態,他該不會正在想著一堆對付他的病態方法吧?

  可、可是,是他先靠近他的,他才會嚇到劃傷他,不過他也替他治療了呀!

  藍雅腦海中一堆胡亂的思緒亂竄到頭昏腦脹,緊張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想要找機會回海中,沒想到前方的男子卻突然起身,並朝他走來。

  藍雅緊張到全身都在發抖。

  如果他敢抓他的話,他一定會用盡全力反擊,而且也不會再替他治療!

  暗暗下了決定,藍雅握著刀柄的手也縮緊了些。

  但最後,馬迪並沒有對藍雅出手,而是在距離他三步遠的距離停下。

  「馬迪。」

  突如其來的詞彙讓藍雅一愣,「……誒?」

  馬迪莞爾不已,他將手扶靠在胸前,恭敬的行了個紳士禮,隨後說:「我的名字叫做馬迪。」

  藍雅眨眨眼,搞不清楚怎麼突然之間變成自我介紹了。

  「正如我那天所說的,我無意與水族為敵,也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只是想與你認識,藍雅王子。」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想全大陸沒有人不知道你是誰。」馬迪點了點自己的頸部側邊,解釋:「水族人的特徵,還有那身無與倫比的美麗舞姿,符合的也只有水族的藍雅王子了。」

  藍雅觸摸自己頸部,水族人的頸部與手腳皮膚會有局部性的鱗片顯徵,因為看著族人也習慣了,若不是馬迪這樣一說,他早忘了自己與別人有著這樣的不同之處。

  「還有那天另一位水族人也喊了你的名字,我想那位應該就是哈瑪王子吧。」

  猜得準準,藍雅不得不佩服馬迪的觀察入微。

  「因為那天你也喊了他的名字。」

  ──好吧,哈瑪對不起,是我出賣了你。

  藍雅懊惱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都把身份洩漏光光。

  「請問那把刀子可以收起來了嗎?」

  藍雅微微垂下手,只是一秒後卻又緊張的重新握好匕首,指向馬迪。

  「我怎麼知道你對我真的沒其他意思,我才不會因為你幾句話就被騙,母后說過吸血族都有些病態,古雷斯他們也說你們都是壞蛋!」

  想想自己就因為這幾句話而放下警戒也太過愚蠢,至少也得確認對方真的沒做壞事的打算再鬆懈,不然他還真的成了老祖宗口中的笨蛋了。

  被別人標上病態與壞蛋的標籤絕對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

  馬迪微笑到臉僵,一巴掌抹臉,深深呼吸壓下那股無奈的怒氣後,他反問:「那麼你覺得我哪裡像個病態的壞蛋?」

  「……埋伏在這裡等我上岸!」

  藍雅自己說完,也恍然大悟的認真點頭。

  沒錯,要不是埋伏哪有可能他一上岸他就跟著出現,沒錯!一定是這樣!

  「我是恰巧經過看見你才特地下來。」馬迪搖搖頭,「就算我是吸血族,也不是天天閒閒沒事幹,光耗在這裡就夠。」

  藍雅皺起眉,「你真的沒有埋伏在這裡?」

  「我寧願你把這相遇說成美好的緣分,也不要把我說成變態跟蹤狂。」

  馬迪說得認真,藍雅也不得不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反應太過、以偏概全,如果馬迪說的是真的,那他是不是就冤枉了一個好人。

  「但是吸血族愛說謊……又霸道……害我們只能住在深海……」越說,聲音也越小聲。

  藍雅眼神飄移,底氣不足,雖然委屈,卻也難掩心虛。

  看見這樣,馬迪其實覺得有些好笑,該怎麼說……就是覺得眼前人真的很可愛,如果要罵,就應該站穩立場,不管他怎麼說都該堅持壞蛋論點,而不是自己幾句話就動搖心思。

  ──太心軟、太好騙了。

  其實藍雅說的不算對,卻也不能算錯,雖然馬迪並不是埋伏在這裡等待,卻也是每天都會利用蝙蝠飛行飛往這裡看看,不過這些話馬迪可不能說,不然藍雅肯定馬上跳海逃生,下次都別妄想能再有機會見面了。

  「你真的……不是壞人嗎?」

  新鮮的問題讓馬迪微愣,這話他該怎麼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馬迪終於回答:「吸血族裡沒有好人與壞人的區分,只有殺的人多或少而已,但如果你願意和我沒有隔閡的相處,見到我不會逃跑,能夠和我像朋友般的聊天,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也不能傷害別人。」

  「如果別人要傷我,我也不可能不反擊呀。」見藍雅臉色又垮了,他只能在嘆口氣後,妥協說:「我盡量,只要別人不攻擊,我就不會出手傷人……正當防衛總是該有吧。」

  藍雅當然也知道這要求是挺強人所難,吸血族裡沒有安全可言是眾所皆知的事情,雖然他不喜歡傷人,也不喜歡看見他認識的人傷害別人,但若是遇到緊急情況的話又該如何是好,馬迪能做出這樣的承諾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想想,藍雅深深吸了口氣,終於收起匕首,來到馬迪面前,低著的視線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一邊說:「我相信……吸血族也有好人,如果、如果你能守住你的承諾,那麼我們就是朋友……剛才謝謝你拉了我一把。」

  他指的是他差點摔下去的事情。

  馬迪露出微笑,「彼此彼此,你也替我治療了。」

  這話倒是讓藍雅起了一絲愧疚。

  一只手從前方探來,靠上他的臉龐。

  溫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藍雅有些呆愣地對上馬迪那雙充滿某種感情的眼,他不知道那雙眼中的情感為何,只知道自己被注視得有些臉熱。

  馬迪給他的感覺和家人不同,甚至放在族人眼中馬迪的行為相當無理,但他並不覺得討厭。

  ──是因為他們成為了朋友嗎?

  藍雅只能這樣想,因為他從未感受過這種情緒。

  「見面禮。」

  馬迪縮回了手,並冒出這句話,藍雅才突然發現,在他發愣時馬迪好像在他的頭髮上夾了什麼。

  他伸手觸摸,在右側的耳上位置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物品,感覺起來是枚有著雕刻造型的細髮夾。

  他們才剛認識,收下禮物好像有些不妥,但藍雅卻捨不得還回,他臉紅的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你能喜歡是我的榮幸。」

  「這樣的話我也該送你回禮才行。」藍雅在身上東摸西摸,但他外出根本沒在帶什麼貴重的累贅物品,現在要生出一個回禮他還真生不出來。

  藍雅垂下肩膀,雙手拇指相互抵靠,不好意思地說:「我現在身上沒有其他東西,下次、下次我會把禮物準備好帶來!」

  馬迪笑著搖頭,「倒不用這麼麻煩沒關係……嗯……要不然給我那個吧。」

  藍雅低下頭,發現馬迪指的是自己右手上的鈴鐺手鐲。

  這手鐲是他以前在街上逛的時候因為喜歡而買下的,和腳環是一組,價格也沒有出自於王室的奢華精緻,是相當簡單的造型,而且他又戴了很久,用這個當回禮不妥當吧。

  「還是我回去再準備吧,用這個好像不太好,這個我用過了,而且也不適合你……」

  「不用特別準備,就這個吧,只是個紀念品,倒不需要非得是我用得上的物品才行……還是說這手鐲有特別含意,你捨不得?」馬迪挑眉。

  怕馬迪誤會自己,藍雅慌忙搖頭,「我沒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特地準備禮物送我,但我卻拿舊的東西當回禮,對你很不好意思……如果你願意收下,這個就送給你。」

  藍雅趕緊摘下自己的手鐲,放在馬迪張開的掌心上,只是沒幾秒卻又覺得這禮物真的很不妥當,想拿回,但馬迪卻不給他拿回的機會,直接將手鐲收進口袋裡。

  「回禮,我收到了。」馬迪笑容狡黠。

  見如此,藍雅也只能收起討回的心思,雖然他並不覺得這是個好回禮。

  突然,藍雅像是察覺到什麼的望向遠方海面。

  滾滾而上的海浪傳來嘩啦聲響,連帶空氣都出現些微的不同。

  突然察覺藍雅臉色變得奇怪,馬迪好奇問:「怎麼了嗎?」

  「我該回去了。」

  旁人不知道差異,但與水為伍的藍雅卻相當清楚,大海在通知他該回去水族的時間到了,再拖久一點,要是讓其他人發現他溜出去就糟糕了。

  「要回去了?」

  馬迪有些意外,他與他才相處沒幾分鐘,好不容易終於談上話,結果藍雅居然要離開了!?

  「嗯,有機會再見吧,很高興認識你,馬迪先生。」

  見藍雅說完轉身就要走,馬迪趕緊上前拉住藍雅的手。

  突然被拉住,藍雅眼中出現驚訝與困惑,隨後他低頭。

  注意到藍雅的目光落在何處,馬迪趕緊鬆開了手。

  藍雅有些臉紅的縮回守,摸著還殘留溫度的手腕。

  「下次……下次見面,要約什麼時候?」

  「誒?」

  「我還希望能跟你聊天,也想和你再見面,你什麼時候會再上岸?」

  「……我也不知道。」藍雅抿著嘴。

  要偷溜上岸可不容易,得找個侍衛不注意的時間才能成功,只是這樣也沒一個時間點在,問他下次時間他真回答不出來。

  馬迪的表情瞬間變得失落,讓藍雅看得有些不忍。

  「要、要不然……」藍雅深吸口氣,雙手因緊張而交握,「我們先約兩個禮拜後的今天,一樣的時間,我會想辦法過來見你。」

  「你願意再跟我見面?」

  藍雅注視著馬迪,輕輕點頭。

  馬迪露出笑容,說:「我很期待。」

  藍雅也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在陽光下看起來相當動人,讓馬迪不由自主的瞇起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該回去了。」

  「好。」

  藍雅再看了馬迪一眼,在對方溫柔的目光中,他轉身躍入海中。

 

  貼在宮殿的外牆觀察動靜,藍雅趁著衛兵交班時踏著水流階梯翻入牆內,一路躲躲藏藏的往自己房間跑。

  交談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藍雅驚慌的左顧右盼,最後直接跳出走廊,躲在廊外的死角空間。

  聲音越來越接近,藍雅的心也被提吊到嗓口上,深怕會被發現,一直往內邊縮,直到大臣們走過,藍雅才鬆了一口氣,爬回廊內一路回到房間。

  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藍雅就像是用掉大半輩子的力氣一樣,搖搖晃晃地來到床邊,腳軟一癱,整個人直接趴倒在床鋪上。

  淺藍的棉被帶著熟悉的淡淡花香,讓他緊繃的神經終於真正放鬆。

  水族的人很喜歡植物香氣,所以常常會製作植物香氛的相關產品放置在家中或是帶在身上,也會將這些香氛作為商品與其他種族交易,在水族的觀念裡,植物也算是一種治療素材,所以運用上也相當得心應手,在這塊領域算是擁有還不錯的發展。

  他身上不會攜帶香包,卻會在房間擺放香氛,這是水族人的習慣,對他而言,這是屬於他家裡的味道,如果聞不到這香味,他倒會不習慣。

  「還好趕上午餐時間,不然一定會被抓包。」

  摘下頭髮上別著的髮夾,藍雅細細端詳,才發現這髮夾上頭有只用攏空線條構成的飛鳥造型,飛鳥不大,不過一個指甲大小,但那線條結構卻不馬虎,勾勒得細緻,可以知道那工匠肯定花費不少時間。

  「這麼漂亮的東西,我只給手鐲當回禮真的不會太寒酸嗎?」

  嘟嘴喃喃,藍雅的眼也朝書桌瞧去。

  「我記得之前好像有一些小東西收著沒用過……」

  藍雅翻身下床,來到書桌前,他拉開抽屜翻找,抓出好幾個小禮盒。

  這些禮物全是過去他生日時收到的,外賓送來的禮物多,他根本不可能全部都留著,也對大部分的東西沒什麼興趣,只留著幾個還算順眼的小禮物在身邊,這些禮盒裡裝的多半是別針、裝飾之類的精緻單品,不過一年一年收疊,許多塞在抽屜深處倒是塞到忘記。

  一個看過一個,直到打開某個深藍禮盒的盒蓋,藍雅拿起裡面的物品端詳。

  那是枚古銅色圓型領口別針,別針表面有著綠葉紋飾的雕刻,雖然造型簡單,但也簡潔大方,如果是馬迪戴上了……

  藍雅想像了一下馬迪別上別針的模樣──

  他臉紅的輕咳了聲,將別針放回禮盒並蓋上盒蓋。

  「就拿這個當補送的回禮吧。」

  正當藍雅剛將其他禮盒收回抽屜時,身後的房門被人突然打開,藍雅嚇了一跳,隨手將裝著別針的禮盒往角落一推,回身迎向門口的哈瑪。

  「你剛才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藍雅手指在身後扳扣著。

  他總不能直接說他偷溜出去還跟馬迪成了朋友吧,這說出來一定會讓所有人抓狂,別說禁足,直接被鎖房門關禁閉都有可能。

  他努力思考要怎麼呼弄,支支吾吾的說:「就……一直待在宮裡很無聊嘛,我就去街上逛逛。」

  「你說真的?」

  「當然!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而且你們都那樣警告了,我不會沒有分寸。」

  見哈瑪還是一臉懷疑模樣,深怕在這樣對瞧下去真會讓哈瑪察覺到什麼,藍雅趕緊轉移話題。

  「不、不說這個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哈瑪搥了下掌心,想起自己找人的目的,說:「喔、對,父王說中午要在庭院用餐,海族人也會一起出席,要我跟你說一聲。」

  哈瑪拍拍藍雅的肩膀,笑咪咪的說:「記得換正式一點的服裝。」

  「還要換衣服呀……」

  哈瑪用手指戳了下藍雅的額頭,「海族人要出席嘛,別嫌麻煩,我記得你有幾套接見外賓時的禮服,就找那幾套穿吧。穿好看一點總有好處,別到時被人家公主嫌棄連禮儀都不懂,這臉可就丟大了。」

  「好啦,我知道了。」

  「你先準備一下,晚一點到了時間我再過來。」

  「嗯。」

  目送哈瑪離去,藍雅關上房門,拍拍胸口,長呼一口氣。

  還好哈瑪的注意力被轉移就真的會忘了剛開始問的問題,如果是古雷斯來的話,他大概就沒辦這樣含糊帶過去。

  隨後他來到衣櫥前,打開衣櫥,他拿起被塞到角落的衣服,原本鬆懈的表情又再度糾起。

  「跟個海族吃飯真的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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