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紅髮少年在鬧鐘的鳴鈴下起床梳洗,整理完行裝後他離開房間,恰好與隔壁剛出門的少年碰著了面。

  「早安,科斯特!」身著運動服飾的少年剛晨跑回來,充滿活力的打了聲招呼,只是卻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看著科斯特握著肩上的背包帶子,像是視無旁人般離去的背影,陳河搔了搔頭,苦笑喃喃:「又沒說上一句話呢。」

 


  陳河今年十六歲,在一家便利商店工作,商店的老闆因為年輕時也是從別市來這裡打拼而起,所以當便利商店開始以連鎖經營起並有了佳績後,老闆考慮到一些員工也是遠走他鄉來拼個前途,卻沒多餘資金可租屋,因此就新增了員工宿舍做為回饋福利,這對從R市來到A市工讀的陳河是可遇不可求的工作,因此不知不覺他在這間便利商店也待了一年了。

  陳河站在櫃臺內送走最後一名客人,此時宅配公司的人員也送來預定在此門市取貨的包裹。

  陳河剛簽收完,剛從倉庫出來的紅髮少年也默默上前將包裹一一搬到架上分區放置。

  「這個我來。」陳河搶在科斯特觸碰前搬起那幾乎像是裝著十幾本書般重內容物的大紙箱,放到架子的最底部。

  「那是……我的工作。」科斯特在今天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打招呼,而是抱怨陳河搶了他的工作,只是那聲音很冷、很平,就像是毫無生命的機械。

  「大家都是同事,都一樣在這裡上班,哪有分工作一定非得什麼人做,而且……」陳河接下來的話停頓了一會兒。

  ──你看起來那麼瘦,這東西別說搬,別讓它壓斷腰就不錯了。

  這話他沒說,是因為他知道科斯特不喜歡聽。聽見別人說自己柔弱、長相像女人的話語。

  「現在也沒客人,一起幫忙就可以早點進行其他作業。」陳河笑著說出改口後的話語。

  科斯特的瀏海和頭髮都有些過長,只要一低頭就會遮住臉,現在科斯特正沉默地打量陳河,似乎在思考對方話語的真偽。

  為了防止自己的話語露餡,陳河趕緊揮手轉開話題:「對了,我早上看你在雜誌架前盯著瞧了很久,是在想要送什麼禮物給女朋友嗎?」

  科斯特一愣,低垂著頭,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回答問題,當然,陳河是非常希望科斯特能夠在思考後回答他的問題,畢竟他和他同事都一年了,一天說話卻還是不超過五句,這情誼說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如果科斯特能和他多溝通,那麼他對於這份工作就會晉升完美等級了。

  只是沒過多久,科斯特不只沒回答問題,反而拿起掃把到店外去掃地。

  ──喂喂喂,真的像蚌殼一樣說一句話那麼難?

  想想每個人個性大不相同,科斯特不說話他也不能勉強,只好拿起櫃臺上的簽收資料一一登入機臺。

  


  放學時段,許多人進到便利商店買東西。

  與前來換班的女子交接工作,陳河換下制服,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倉庫,本來正要離開,但視線一掃卻又看見站在雜誌架前發呆尚未離去的科斯特,他終於忍不住上前。

  順著科斯特的視線去推測他在看的是哪本雜誌,當陳河看見那本封面上印著一個造型巧克力的雜誌,再瞧瞧科斯特的視線,他試探性地去拿起那本雜誌,隨後便看見科斯特像是驚醒般的回過神,往後退,但視線左右飄移的不時瞄著他手上的雜誌。

  「你喜歡巧克力?」陳河隨手翻了幾頁,才發現這本雜誌是各種造型巧克力製作收錄的雜誌。想起今天就是情人節,再看看各大出版社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推出情人節專訪內容的雜誌,陳河從沒想過科斯特竟然會對情人節有興趣。

  也是,雖然他沒有女朋友,可不代表科斯特沒有女朋友。說不定眼前這不善言語的傢伙其實私底下也有溫柔的一面。

  畢竟會在情人節注意巧克力這東西的男性可不多。

  不過這本雜誌是食譜雜誌,若是科斯特想送巧克力可以直接去店裡買……難不成他想自己做巧克力送人?

  想到這,陳河笑著試探詢問:「該不會你想自己做巧克力來送人吧!?」

  此話一出,科斯特立刻瞪大眼,隨後狼狽的別過頭,慌張跑出便利商店。

  看見因自己一句話落荒而逃的科斯特,陳河也訝異自己的話語竟會讓平常冰山一號臉的同事有這麼大的反應,想也沒多想,陳河趕緊放下雜誌跑著追上在行人裡穿梭的身影。

  拉住科斯特的手臂阻止他繼續逃跑,但隨即就被揮開了。

  同事一年,陳河多少也知道科斯特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抱歉,我沒別的意思,如果我的話讓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說完,陳河還真的立刻彎腰鞠躬,說出「對不起」,而這樣的行為反而讓科斯特嚇了一跳,不再逃跑而是呆站在原地。

  陳河苦笑地搔著頭,「其實,如果你是想要做巧克力的話,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幫忙。」

  


  位於市區某間人氣甜點店的廚房,兩三名師傅來來去去拿著材料與器具專心製作甜點。廚房角落,研究完食譜的陳河抬起頭,恰巧看見科斯特正小心翼翼地伸手輕碰桌上的打蛋器。

  他剛剛可是勸了好久科斯特才願意點頭讓他幫忙,也才知道科斯特是真的想自己做巧克力送人,只是似乎不是送女朋友,因為他問了,科斯特卻沉默否認。但自己家裡並沒有製作巧克力的材料與器具,說要幫忙也是不顧後果的一時脫口而出,好在他想起同班摯友裡有個人家裡是開甜點店的,所以就詢問了那位朋友是不能借用廚房和器具,而朋友很爽快就答應出借,連材料都隨他們使用,對於能交到如此善解人意的朋友陳河整個是感激在心。

  陳河觀察著科斯特的舉動,撇除那些過長的瀏海,科斯特的臉龐很秀氣,甚至更甚同齡女性,就連睫毛也是漂亮長翹,其實這樣靜靜的看著是真的會讓人產生他是女生的錯覺。雖然腦海裡這樣想,但陳河很清楚科斯特大概因為自己的長相多少吃過苦頭,所以才不喜歡別人說他像女孩子,他還記得之前店內有個喝醉酒的大叔出言調戲,那時的科斯特憤怒到差點出手打了那名大叔,還好被他擋下,不然科斯特肯定免不了一場麻煩。

  陳河拍了下掌,拉來科斯特的視線,「好在我朋友他家是甜點店,願意借廚房給我們用,只要不打擾師傅們作業就沒關係,所以不用太拘謹。好了,接下來就準備大展身手吧!」

  科斯特一愣,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回話,但這樣的回應也夠讓陳河開心了,相信不久的未來他和科斯特的距離應該可以拉近許多,至少同事間友好的交流就是促進環境美好的因子。

  「我看看喔,食譜這裡說先把巧克力切碎溶解……」陳河邊唸著食譜上的註記,邊拆開桌上的材料包裝,將巧克力磚拿給科斯特。

  緩緩接過,科斯特先看了陳河一眼,才將視線放到自己手上的材料。

  科斯特將巧克磚放在砧板上,右手拿起刀子開始小心翼翼的將巧克力磚切碎、放進碗內,並在陳河一步一步的指示下將碗放到加熱板上加熱溶解。

  其實製作巧克力並不難,基本上就是甜味要控制好,市面上有販售已經調好味的巧克力磚,對初學者來說較好使用,只要將其溶解並放進模具裡待凝固脫模就完成了。但因甜點店內只有無甜的巧克力磚,所以他們也只能自行加入砂糖與蜂蜜來調味。

  基本調味差不多完成,陳河拿來筷子沾了點巧克力的給科斯特,「吃吃看,看甜度如何。」

  看著那隻手,科斯特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接過陳河的筷子,將沾有巧克力的那頭放進嘴裡抿了下,科斯特臉上出現訝異,脫口而出:「甜度剛剛好。」

  說完,發覺自己對除了「那個人」以外的人說出真心回答,科斯特皺起了眉,撇開了眼。

  陳河知道科斯特的苦惱,也不多說什麼,繼續指示科斯特製作的下一個步驟。

  「接下來先將巧克力全部倒進這個壺裡,這樣在倒進模型時就會比較好倒,也能控制量,先將倒一半進模型。小心,這溫度很高,不注意是會燙到的。」陳河舉起食指,像個老師般仔細囑咐。

  科斯特戴上隔熱手套,將鐵盆內加好甜度的巧克力倒進前端突出一個小角型小嘴的無蓋小鐵壺。使用鐵壺依序將模型填滿一半,再接過陳河遞來裝著核桃的保鮮盒與鑷子,將核桃以一個模型一顆的分配放置其中,然後再倒進液狀巧克力覆蓋過核桃與模型整體。

  「接下來就放進冰箱冷卻,等巧克力硬了之後就可以脫模。」陳河將模型放進冰箱上層冷藏。

  一小時後,陳河將冰箱內已經凝固的模型拿出來,倒過來押了下模型底盒突起的地方,一顆顆半圓巧克力掉落在預先準備好的塑膠盒內,一一取出巧克力放在科斯特面前的沾板上,陳河將準備好的核桃粉遞給科斯特。

  褐黃的粉末從指間灑下,點綴深黑的巧克力。

  此時前來探看陳河與科斯特製作巧克力進度的師傅看見那已經完成的成品,笑著讚賞兩人的天份,接著來到一旁的櫃子前取出一個紙盒攤開摺疊好,放進專門放小塊巧克力的塑膠固定盒,擺在料理臺上。

  「把巧克力分別放進這些格子裡就不會撞得東倒西歪,材料現做的冷藏保存,七天內記得吃完。工具洗一洗放在這桌上就可以了,關店時我們會分類收拾。」和藹囑咐完,師傅便回到其他人所在的料理臺前,繼續在蛋糕上擠花的作業。

  「那……快點放進去吧。」陳河笑著催促。

  科斯特點了頭,一一將巧克力放進格子裡,合上盒蓋。

  與科斯特一起將器具清洗乾淨、整理好臺面後,陳河將圍裙脫下,接過科斯特脫下的圍裙一起摺好放置在臺面上。

  揹起背包,陳河向在場師傅表達謝意,並和提著紙盒的科斯特一起離開了甜點店。

  從櫥窗裡可見店內時鐘短針正指向「8」。

  「今天就是情人節,希望你來得及送出巧克力。」陳河誠摯祝福,向科斯特揮手道別。

  科斯特抿著唇,等他下定決心張開嘴正要出聲喊道時,才發現陳河早已走遠,那樣的距離就算出聲也不見得能聽見。

  提著紙盒的手指縮緊了些。

  「真的,謝謝……」聲音細微到只有自己能聽見,可惜陳河沒能回頭,不然就能看見那雙碧綠眼眸裡的波動。

 


  看起來略為老舊的病房,老太太正與來探病的兒子媳婦聊天,沒多久,病房的門由外打開,科斯特提著紙盒進入病房內,與老太太三人微微點頭作為打招呼後,他來到老太太的隔壁床鋪邊。

  床上的長髮少女放下正在閱讀的舊漫畫,笑著打招呼:「科斯特哥哥!」

  燦爛的笑容沒有因無法行動的身軀而失去,一如往常從未變過的笑顏,他所珍貴的、唯一掛心的存在。

  「這個送妳。」

  碧琳眨了眨眼,好奇接下紙盒,打開一看竟是十二顆巧克力,她訝異詢問:「這是……」

  「巧克力。」

  「我知道這是巧克力,我的意思是……這是哥哥你買的?」

  科斯特一愣,漂亮的睫毛垂下,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做的。」

  「你做的!?到哪裡學的?又去哪裡做的?」

  一連扔出好幾個問題,科斯特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只是趕緊催促道:「別問這些了,快點吃吃看。」

  碧琳噗哧的輕笑出聲,這可是她這陣子來頭一次看見兄長手足無措的模樣,雖然這樣想不應該,不過她還滿喜歡看見兄長這樣慌亂的樣子,很好玩。

  「那我就吃吃看囉。」

  拿起一顆巧克力放進嘴裡含著,淡淡甜意在嘴裡化開,碧琳吞下融化的巧克力,瞧了眼一臉期待回答的科斯特,微笑道:「很好吃呢,哥哥。」

  「真的?」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特地做了這巧克力來給我。」

  聽見回答,科斯特露出了笑容,伸手摸著碧琳的頭。

  「不過為什麼哥哥會特地做巧克力來給我呢?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剛剛碧琳一直在思考有什麼樣的理由會讓科斯特特地做這甜點來給她,但想破頭了還是想不到一個原因,只好直接問當事人。

  「因、因為……」

  科斯特支支吾吾又臉紅的樣子讓碧琳更好奇了,直盯著科斯特猛瞧。

  「因為今天是情人節……」

  碧琳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蛤」了聲,重新再問:「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哥哥再說一次。」

  科斯特抿著脣,鼓足氣,看著碧琳認真道:「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在適合妳的對象出現之前,我會保護妳,所以現在我是妳的替代情人,這種節日更應該要慶祝才是。」

  「……什麼跟什麼呀。」碧琳哈哈大笑。

  病房很小,所以科斯特說了替代情人宣言隔壁床的三人也聽見了,老太太和媳婦、兒子也跟著笑了。

  看見所有人都在笑,科斯特整張臉都紅了,慌忙揮著雙手道:「我、我……」

  右手被人一拉,科斯特呆愣的低頭,看著抱住自己手臂的碧琳。

  「哥哥說出這種話就要負責呦~既然如此,那在適合哥哥的人出現之前,我呢,也是哥哥的替代情人,我會一直喜歡著哥哥,所以哥哥要對身為情人也是妹妹的我比之前好上兩倍呦~」碧琳左手比出數字「二」,笑嘻嘻的說。

  雖然知道少女半開玩笑的心態佔許多,但科斯特還是放柔了眼神,認真承諾:「我會好上更好,保護妳一輩子。」

 


  數年之後──

  陳河將腳踏車停在商店門外,走進店內。

  升上大學後,因為有校內職缺可打工,所以他就辭了便利商店一員的工作,專心在學校內工讀,但偶爾經過時還是會回來熟悉的商店買些飲料解渴。

  「歡迎光臨。」充滿活力的招呼從櫃臺內的少女嘴裡喊出。

  陳河來到冰櫃前端詳著今天的消暑配方,突然,一隻手握上他前方的冰櫃手把,他趕緊向後一退。

  「謝謝。」那人如此說著。

  「不會。」禮貌的回應完,在那人拿著飲料前往櫃臺結帳時,陳河才突然驚覺那聲音異常耳熟,好似多年之前突然離職失去聯繫的同事。

  朝櫃臺一望,那人已經走出商店。陳河趕緊追著跑上。

  當陳河跑出商店,看見的是那在路邊轎車旁停下步伐的背影,紅色的髮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耀眼,是的,那是與當初截然不同的氣氛。那人笑著打開車門,將飲料遞給駕駛座的男子,然後坐進車內。

  「科斯特?」

  不自覺的喊出名字,陳河快步來到車旁,而車內的那人則是面露錯愕,似乎在思考陳河為何會發現他、會叫出他的名字。

  「你、你還記得我嗎?」陳河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發抖成這樣,畢竟自己當初以為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拉進,誰知道卻又在下一秒失去所有的相處機會。科斯特突如其來的離職真的讓他很震驚。然後再之後見到卻是隔著電視,那是他伸手無法觸碰的距離,科斯特成了歌手、拍了電影、失去了唯一的親妹妹……許許多多的事情,他關注著,才理解科斯特背負的遠比他所想的要多。

  科斯特盯著陳河看了許久,像是想到什麼般的露出微笑,說出了讓陳河訝異不已的話語。

  「那時候,謝謝。」

  ──他還記得……

  陳河心裡有著感動,不只是因為科斯特遲來的道謝,更深的是當初冷冷冰冰的表情已多了許多的溫度。

  「不、不用那麼客氣啦,都幾年了……」陳河靦腆的笑著,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般的趕緊抓過身後的背包翻找,隨後掏出一個物品透過車窗塞進科斯特的手裡。

  「這是……?」手上是一個綁著緞帶、手掌大小的透明盒,盒內靜躺著一個小熊造型的巧克力。

  「今天是情人節,教授大方的發給我們每個人三個,我沒想到會巧遇你,剛好,這個巧克力送給你,祝你能找到一個超正的女朋友。」

  科斯特一愣,微微一笑:「謝謝,你也是。」

  「那……不打擾你忙。」陳河往後一退,笑著揮手,如同他帶著科斯特前往甜點店製作巧克力的那一天。

  看著昔日同事,科斯特點頭道別。

  車窗拉上,轎車駛離。

  陳河聳了下肩膀,笑著握拳喊聲「好」,走回店內買了罐飲料,然後牽起自己的腳踏車騎上,踏著踏板繼續往目的地前行。

  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觸碰到的距離,沒想到會在意外間縮短,他很慶幸能再次遇見他,因為他看見了那時無法見到的珍貴笑容。

  「真的,相當漂亮。」陳河呼吸迎面吹來的空氣,眼裡有著璀璨笑意。

  雖然道路不同,但他誠心祝福對方能過得好。



作者的話:
花了一天生出來的情人節番外,時間點是位於科斯特還沒當歌手之前,其實本來是要以薇薇安當配角,結果卻冒出了一個陳河,不過這篇寫得很順,第一次一天內就生出一篇番外,證明陳河很想出場XDD
不過寫到碧琳還是有點淡淡的感傷,但有這麼樣的一個好哥哥也算是無憾了。
希望這篇情人節的特別番外大家會喜歡,雖然不像其他人衍生配對那樣,不過情人節也不見得一定非得男女朋友一起過,有個疼愛自己的家人在身邊不也挺好的。最後祝不管單身、有伴的,都快快樂樂!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蒼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