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曾經這麼的想過,如果自己從未發生過那件事情,那麼自己現在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能夠自由自在的開口說話,和周遭許多人成為好朋友,不會因為自己的障礙而自卑不敢前進,成為人們隔離的中心。

  但如果她的人生沒有經歷過那件事情,那麼是否也代表著未來將有所改變,如此一來,她就無法遇見那一位自己如此重視的人了吧……

 

 

  連東一上線,就看到其他人已經在樹下等待,他來到隊友身旁,所有人都在,就是沒見無聲,他打開好友欄,找尋無聲的名字,找到之時卻也困惑,因為無聲的名字亮著燈,證明她是在線上,但怎麼看不到人?

  「無聲去哪裡了?」

  「我以為她還沒上線呢。」經過連東一說,一鳴驚人才打開好友欄,果真看見無聲的名字是上線狀態,她轉而詢問其他人,只是每個人都搖頭說不知道,因為根本沒人去翻看無聲的狀態,大家沒看見人都想說等會兒就會上線,卻沒想到他們在等的人早已在線上。

  看見柳命要叫出面板,已經打開聊天室的連東揮了揮手讓柳命不用多麻煩,他在留言列打出詢問字句,按下送出。

  『無聲,妳在哪裡?大家都已經在集合地點了。』

  沒有等到即時回覆,連東就先暫時將視窗移到旁邊,與其他人閒聊幾句,約有三分鐘久,視窗傳來提示音效,連東也暫停話題,將視窗重新移回面前,閱讀字句,原本舒展的眉頭突地皺起。

  「怎麼,無聲說她在哪裡?」身旁的七月用手肘撞撞連東的手臂,詢問。

  「有點奇怪……」

  「什麼奇怪?」

  聽見連東這樣說,一群人全擠到連東身旁好奇探看內容,只見空白的聊天室有兩行字,一行是連東詢問無聲她人正在那裡,而下一行無聲的回答卻是──

  『別過來。』

  「別過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似乎也想不透這句話的意思。柳命思考了一會兒,打開裝備欄取出一樣道具,默唸一聲「顯」,區域地圖自動跳出,地圖下方有六個聚集的綠點與一個紅色點,紅點寫著「柳命」,綠點則各顯示「連東」、「七月」、「一鳴驚人」、「雛夜」、「星辰星」與「橘斯吉」這六個名字,而不遠處也有一個獨立的綠點,顯示的正是「無聲」。

  「看起來在附近而已,我們過去。」柳命說完,所有人立刻跟著行動。

  那話不像無聲平常的回答,擔心無聲遇到什麼絆住腳的事情,一行人照著地圖指示往前快跑,地形越跑越空曠,下一刻,柳命突然停下腳步,右手一橫擋住其他人繼續前進,紫色的眼倒映的是前方佇立的幾道身影。

  鬼魘跳下被當成座墊的大石,拍拍包裹膝蓋的褲管,眼裡藏著讚賞:「比預估的時間還要快呢。不過真是難得,沒想到會看見你慌慌張張的樣子呢……安卓。」

  聽見這名字,所有人全變了臉色,望向柳命。而柳命則是瞇起眼,仔細觀察前方的男子,隨後一個定立,冷冷吐出一個名字:「谷莫琰。」

  鬼魘緩慢且重的拍掌,嘴角揚起:「果然很聰明,就算面對完全不相同的角色模樣也能猜到我是誰,不愧是我曾經的好朋友呢。」

  說到朋友這詞時,鬼魘的口氣變得咬牙,倒是柳命臉色收起凝重臉色,變得冷漠,好似連一絲情緒都不想給予。

  「我只問你一句,無聲在哪裡?」

  柳命抬起眼,眼裡有足以令整條河川凍結的寒意。地圖顯示無聲就在附近,但旁邊卻沒看見無聲的身影,且從鬼魘說的話裡可以知道他正在等著他們,由此可知他確信他們會來,為什麼?

  唯一的答案就是無聲就在他手裡。

  他知道眼前人的本性,不論面對男女,只要是為了自私目的,就算嗜血吃肉也無所謂,而過去他和他竟然還是……

  柳命微微咬牙。

  鬼魘挑眉,先是做勢思考,隨後攤開手,輕佞笑道:「原來她叫無聲呀,長得是挺可愛的,不過反應有些遲鈍,讓我想想~她在哪裡呢~」

  最後的話如同哼歌般故意拉提音調,鬼魘看著對面人群丕變的臉色,再瞧柳命裝著冷漠卻早已縮起緊握的拳頭,很可笑的「嘶」了聲,摸著下巴冷道:「你真以為自己能融入那些人群,裝作自己是好學生乖乖上學守本份?別忘了你以前做過哪些骯髒事,你跟我一樣的,安卓。」

  柳命眼裡閃過一絲波動。

  曾經的過往,他們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在乎規則與法律,只為自己任心而行,日早黑夜一起在街頭鬼混,原本的小個體變成大團體,哪裡有群架可打他們就往哪裡去,大概就是年少的叛逆,追求一席自由天地,在那樣混沌的環境裡,他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老說著能認識對方真是福氣,結果……

  結果呢?

  「這樣的生活毫無意義,我走了。」他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是啊……沒有意義。和谷莫琰一起四處打群架、鬧事,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將人逼入絕境,讓他突然頓悟的理由大概就是看見這友人只是為了看平常與自己對槓的死對頭的扭曲表情,就對那名無辜女孩出手的那一刻吧。

  難道他在追求的,是和這種人相同的道路?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沒有任何意義,那不過是為了逞自己私慾的藉口惡行。

  所以當初他就是這樣扔下那句話,斷然離去。

  他還記得當時谷莫琰追上來猛抓著他,嘶吼著為什麼背叛他的話語,他卻什麼都沒回答,只是再說了次「因為沒有意義」。

  然後他們大打出手,打到旁人都阻止不了,最後摔在馬路上,閃爍的紅藍光燈刺痛他的眼……

  穩定心神,終止回憶,柳命注視著鬼魘,看著他臉上的諷刺笑容,他壓下心浮,沒有反駁鬼魘的話,只加重語氣再問:「無聲在哪裡?」

  「如果你真的聰明,就自己找找看,不過我也不確定她是死了沒,畢竟被那麼多顆石頭猛砸,連我都沒自信可以承受呢。」鬼魘做勢掏掏耳朵,彈走指縫上的汙屑,「不過我想她應該是沒死,不然你們也不會找到這裡來,對吧。哼呵呵……」

  一道兇猛劍氣從前劈來,鬼魘腳步一踏,往旁翻身閃過。

  碰的一聲,劍氣砸中大石,在石面上留下直達頂高的深刻痕跡,力道兇猛可見裡面夾雜的憤怒。

  緊握寬劍的連東緊咬牙,死瞪著前方的金髮男子。這個人的話讓他聽不下去,一想到無聲可能被殘忍對待他就無法再保持冷靜。

  鬼魘挑眉一望,嘖了聲:「真是的,安卓,你這些隊友可真衝動,才這樣就受不了,那待會要是找到人之後卻發現她斷隻手或殘隻腳不就氣炸了。」

  雖然面帶笑意,但說出的話卻滿藏惡意。

  柳命抓住連東的手阻止他再攻擊,隔著布料傳透來的憤怒顫抖他接收到,也明白,但現在並不能光靠衝動行事來了事,重要的是得先找出無聲在哪裡而先行救援才是。

  照地圖剛剛的標示來看,無聲應該就在前方,但偏偏也沒看見什麼關人的地方……等等。

  視線落在眼前數公尺高的石頭上,柳命思考著,心裡逐漸有了底,他鬆開抓著連東的手。

  「真是重複不停也沒改進的惡作劇。」

  平聲說完,柳命拿下背著的銀弓,一個翻轉,銀弓突然被白光覆蓋,隨著白光如蛻殼般的剝落,原本的銀弓刻紋出現了複雜的變化,有如飛獸盤居,雙邊弓頭銀翼舒張,新生光點嘩的向外噴散。

  同時,柳命身上也覆蓋上一件與弓相襯的防具護甲,頭上更出現華麗的羽飾。

  見柳命叫出神器,其餘人也全叫出自己的武器,下一秒,武器全被不同光芒包覆,進化成各種不同的姿態。

  身為補師的雛夜觸摸右耳的耳環,光芒乍現,空蕩的手裡已出現一把開羽的金質神杖,額間更配帶以紅寶石為襯的金色桂冠。

  七把神級武器展現,讓鬼魘那方人馬出現了不同的表情變化,有好戰的興奮,也有面對神級武器的畏懼。

  『連東,那顆石頭下應該有個地坑,我猜無聲是被困在裡面,你和七月去救她。雛夜、鳴、星辰、橘,你們就照你們的方式去作戰,清除阻礙連東他們的傢伙,至於那個帶頭的,我來對付。』

  縱使是密語,依然可聽見語氣中夾帶的不穩,柳命是真的動怒了。

  『是。』重聲承諾,所有人嚴肅觀察敵方動態,一小細節都不放過。

  「你們去對付其他人。」鬼魘叫出九環彎刀,舌頭舔了下刀面,語氣滿含興奮:「就讓我來看看,你長進了多少,還是久沒碰血鈍了手腳吧。」

  風吹,沙起。

  柳命注視著鬼魘,壓抑的說出一詞:「真是毫無意義。」

  一句話讓鬼魘變了臉色,所有的笑意瞬間化為絕殺的扭曲,一令喝下,雙方人馬同時進攻,武器交雜碰撞,刀光與技能的痕跡劃過半空。

  柳命架起神弓,青藍光箭射出──

  鬼魘偏頭閃過,下一秒蹬地飛出。

  「安卓──!」夾帶過往恩怨情緒的高喊,鬼魘舉刀利砍而下!

  柳命往旁偏身閃躲。

  彎刀一連揮砍好幾刀,左斬右砍;柳命也步步健穩閃過,一個下腰,刀口從胸前橫揮而過──

  柳命順著彎勢,左手撐地,身子一騰就是往上踢,一腳往鬼魘的臉猛地掃去!

  鬼魘趕緊往後退閃躲開踢擊,隨後又握著彎刀橫劈而來。

  柳命雙手抓握長弓兩端擋在身側,刀口也在同時砍上銀色弓身,撞擊同時產生銀光與火花,神器總是比一般武器更耐打,就算受到強烈攻擊也沒破損斷折,反而穩當的接下。

  「喝啊啊──!」下盤置穩,柳命將力氣全集中在雙手,抓著弓就是往前一撞,如頓甲般剛硬的弓身瞬間將彎刀向外彈。

  鋼鞋向後一踏穩住退挪的力道,鬼魘再次進攻而來。

  柳命抓著弓尾的雙手往中央一滑,抓著弓柱中心,一個翻摺,長弓如同組合器物般自動摺扣幻化成一把近戰細劍,螺旋護手牽引光芒在柳命手臂上形成護具,銀光震盪飄散,柳命一個蹲勢,彎刀從頭頂劃過,他手中的細劍也在同時向前出擊,可惜被鬼魘一退避開。

  拉開距離的兩人同時瞇了眼,一個瞬間奔跑上前,鬼魘高躍而起重劈,柳命則是借力旋身一砍,雙方兵器碰撞!

  空氣震盪,劍氣向外席捲橫掃。

 

 

  「少來礙事你們這群渣──!」

  一鳴驚人揮甩巨型長槍,一個橫掃,長槍槍桿擊中肚子,將來襲的三名男子全掃飛出去。

  另一處,星辰星一個騰手,將泛著琉璃光的笛子當成棍棒使用,重重打在前來攻擊的對手臉上,笛子順著手盤翻轉回到唇前,一音吹奏,身周環起的氣流捲起砂土,從地上爬起再度進攻而來的女子尖槍還沒刺中星辰星,雙腳卻先陷進流沙被緊緊攀附,女子驚恐的用武器胡亂揮刺想突破困境,可惜無所用,只見身子逐漸下沉,最後連長槍都身陷流沙裡動彈不得。

  一人騎著黑豹從女子頭頂掠過,雙手相握,順著力道,女子被拉出流沙坑,雙腿發軟的癱坐在地,而騎著黑豹的戰士則是握著長柄鐮刀返頭朝星辰星飛撲而來。

  星辰星架起蕭笛正要吹奏,沒想到一把雙面巨斧卻更快的出現在他面前,搶先一步擋下鐮刀的俐落直砍。

  「橘!?」星辰星訝異地看著前方的背影,發覺後方有人跑來,瞬間轉身拿起笛子用力一揮!

  笛身撞擊側臉,男子被打歪頭的往旁邊摔去,狼狽爬起又是拿著尖刀不死心地衝來,不想多做周旋的星辰星白了一眼,再次吹奏一音,這次不是流沙,而是龍捲風直接將男子捲走扔飛到遠處去。

  斧口與月牙刀口相抵,橘斯吉發出低喝,奮力往前一撞,鐮刀被用力撞開,但阿羅修隨即就握穩刀身,鐮刀再次落下,這次不再像剛剛強抵,而是飛快的連擊。

  雖然橘斯吉因為自身體態,對於使用斧頭這類厚重武器也算順手,但比起鐮刀的揮砍反應卻是慢了拍,幾輪下來橘斯吉是越擋越困難,一個碰撞,巨斧脫手飛出,插進地面。

  鐮刀高舉,再次揮下──

  「啪!」

  橘斯吉雙手合掌在眼前,空手接白刃!

  眼前的刀口散發銳利的光,阿羅修還在向下施力,橘斯吉膝蓋往地一跪,用全身的力量抵抗對方從高勢而下的順力。

  星辰星想回身去幫,卻沒想到剛剛被救的女子竟又再次拿著長槍攻來,這讓他覺得煩躁,一個翻轉笛口靠上下唇,正要吹奏,沒想到一個黑影從遠處飛來,看似年輕的少年直接從女子背後撞上,兩人碰地交纏翻滾到旁邊,暈頭轉向。

  爾後又有三人飛來,星辰星趕緊勾住橘斯吉的脖子將他拉後仰,自己也壓低頭。

  三人有兩人沒飛到點就摔在旁邊,最後一人則是恰恰從星辰星的頭頂飛過。

  見人飛來,阿羅修不得不收刃閃邊。

  人影從旁削過,重摔在後地,連翻好幾滾,抱著斷手哀號。

  從後方走來的雛夜將神杖當球棒的揮甩了幾下,經過星辰星與橘斯吉時雙手做七的比了比:「同學,我挺喜歡你們這種姿勢的,你們可以繼續保持我不反對。」

  星辰星一愣,往旁一看恰巧對上橘斯吉傻愣的眼,兩人的嘴唇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會碰到……

  「呸、呸呸呸!」星辰星直接推開橘斯吉,一臉像是看見什麼人生中最慘澹的事情般,搓著手臂,雞皮疙瘩,「別說這麼恐怖的事情!」

  橘斯吉則慌忙站起,跑著去撿掉在附近的巨斧,仔細一瞧,耳根子都紅了。好在星辰星沒看見,不然應該會直接吹個水技讓他沖個清醒先。

  雛夜晃著頭將視線從橘斯吉身上收回,隨後落在眼前騎著黑豹的阿羅修身上──一身黑色古俠裝,臉蛋俊俏卻冷冰冰,真是可惜了好角色。

  「如果是女生應該很適合純白的蕾絲內褲。」雛夜可惜的摸著下巴。

  話一出,戰場氣氛都沒了,星辰星露出無言表情,只差沒一隻烏鴉從頭頂「啊──啊──啊──」的飛過去。

  旁邊跟女子摔成一團的少年揉著頭爬起,看見雛夜立刻露出憤怒表情,舉起自己的太刀就要砍去。

  雛夜連看都沒有,只扔出一句話:「未成年就給我到旁邊去睡覺。」

  杖首射出一枚青彈直擊少年腹部,將人打回原地躺著去。

  雛夜收回神杖,視線未曾離開過阿羅修,臉上未改始一如終的笑意。

  阿羅修相當清楚,這女性並沒有像表面上所見的那般容易對付。

  「星辰,你和橘去鳴那邊幫忙吧。」

  「妳一個人……」

  「放心。」雛夜瞇起眼,露出帶有深意的微笑,朗朗道:「對他們而言,我也沒那麼好對付。」

  雖然是補師,但可不代表她就是那穩被人打的對象,看看那些原本以為她好對付,結果最後反而被她打飛的傢伙就是最好的例子。

  星辰星當然知道雛夜的實力,他只是擔心連橘斯吉都難以對付的人光靠雛夜一個人是否能贏。

  「還是我留下來……」

  「小星星呀,你比女人還愛操心耶,而且你是不是架打太多所以忘了一件事情?」

  星辰星一愣,只見雛夜頭也沒回,只傳來一句話。

  「我的等級可是高出你們所有人一倍。」

  比隊伍所有人都要更早踏入夢境之界,遊戲時數是他們遠遠追趕不上,只是平常看她耍蠢又嘻皮笑臉亂騷擾同性習慣,總會讓人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實──這隊伍裡最強的存在並不是在外看起來的柳命和連東,而是總是被人小瞧忽略的補師雛夜。

  星辰星收回思緒,轉身和回來的橘斯吉說了幾句,兩人一起趕往一鳴驚人所在的地方。

  雛夜搓搓鼻子,漂亮的睫毛隨著眨眼而深動,看著前方重新揮舞並且揮砍而來的鐮刀,雛夜直接將神杖狠狠往前一揮,強勁的力道劇烈撞擊,透過柄身震動虎口。阿羅修握穩差點脫手而出的鐮刀,露出訝異眼神。

  這並不是普通補師所擁有的力量。

  「本來還想稱讚一下讓我和同伴說完話的等待行為很紳士,結果人家都還沒準備好就突然攻擊,這樣的作戰很不漂亮呢。」雛夜嘟起嘴,盤旋舞動的神杖一個定落,杖尾垂撞地面。

  「想打,就按照我的方式來。」雛夜挑眉,臀翹斜站,微笑著詢問:「那麼,敢問芳名呀,小、姐。」

 

 

  黑暗的空間,空氣因為封閉而顯得沉悶,小小的呼吸聲出現不同的變化,無聲從昏迷中清醒,卻還是不見陽光。

  因為洞口被封,她也無法聽見外面的聲音,只是隔著土地,她能感受到隱隱的震動。

  她想起身,但才剛動一下,右腳傳來的劇烈疼痛立刻讓她發出吃痛的叫聲,她壓著右大腿屈起身子,眼眶囤積著眼淚,手指顫抖的探前,她先觸摸到岩石,然後是壓在岩石底下已經濕淋一片的小腿,傷成這樣還沒死,無聲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感到不幸。

  滴答、滴答……

  濃稠血液沾上石縫,聚集成球,滴落在縫隙下的血灘。

  空氣越顯沉悶,聲音如同魔音,讓無聲不自覺地想起小時出車禍的那一刻,右腳已失去知覺,末梢開始麻痺,無聲張嘴想大口呼吸,卻發現自己竟難以吸進一口氣,過往的回憶覆蓋上這股疼,無聲小心的探摸自己的喉嚨,張開的嘴無法說出完整的話語,只能「啊、啊」的喊著破碎的氣音。

  封閉的空間,逐漸流失的體力,痛到麻痺四肢的痛楚,探伸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地板與後牆,如同小時候她哭著拍打車窗。

  「救……命……」

  好不容易喊出聲,伴隨而來的卻是猛咳,視覺變得恍惚,喉嚨沒由來的疼痛,好似當初被鐵柱貫穿的痛楚,就算沒有光,她依然能看見自己身上滿是血,雙腳因為車頭被壓爛而卡著無法行動。

  全身都在劇烈發抖,無論她怎麼的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最後還是抵不過那股痛,鼻口間的呼吸變得深且劇烈,明明在呼吸,卻像是吸不進空氣般的讓她快要窒息。

  她蜷曲著身子,抓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努力地想維持呼吸順暢,只是不管她怎麼的努力,就是沒辦法,衣料抓緊到像是快要被扯下來般,無聲的手指用力到在地面留下深刻的刻痕。

  黑暗的空間透出一絲光線,頭頂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響,依稀之間,她看見兩道人影跳進坑底,朝自己而來。

 

 

  在其他人陷入混戰的同時,連東和七月也拿著武器各自從空陸兩方進攻,一個盤旋速飛,連東閃過從下飛甩而來的鏈球與魔法技能,舉劍一砍!

  紅色刀光往地上的兩名男女掃去,趁著他們因為閃躲而出現空隙的同時,七月也從後方給予致命一擊。

  兩具屍體倒下退出戰場,連東和七月也來到巨石前,眼神交流,兩人同時使出大型砍技,五公尺高的岩石瞬間從中被直剖開來,順著弧身,兩個半圓石分別倒往兩邊。

  如柳命所推測的,石頭下確實有個地坑。連東和七月從中間縫隙下到坑底,從隱約透進的陽光可見底部堆疊大小不一的石頭,環顧四周,連東終於看見急切找尋的人影,他喊了聲:「無聲!」

  飛快的來到少女身旁,當連東看見那被壓在等身大的石頭下方的右腿時,幾乎難以呼吸。

  他不敢想當時無聲創傷時的那一瞬間所承受的痛楚,這樣的傷,無聲這樣一個女孩子怎麼承受得了。

  耳邊傳來急促的氣音拉回連東的失神。

  無聲抓著胸口急促呼吸,整張臉毫無血色的慘白,張開的嘴像是想吸進一口氣般的喘息,看似過度換氣的模樣讓連東趕緊四處去翻找紙袋,只是遊戲裡哪來的紙袋道具。

  無所辦法,也顧不得其他,連東雙手伸出將無聲緊擁入懷。

  「無聲,我來了,別怕,冷靜下來,已經沒事了。」

  重覆說著安慰,連東垂著頭。

  隔著布料,他感受到無聲的害怕與慌恐,他不知道在他進來之前無聲已經維持這樣的狀態多久,他只恨自己為什麼沒能早些時候上線待在她身邊,如果他在她身邊,就不會讓她面臨這些難以承受的殘忍酷刑。

  心的地方猶如被人穿了一劍般,很痛。

  腦海裡全是殘虐想法。

  他真恨不得將外頭那些參與者全親手處決。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聲且痛苦的重複說著安撫,無聲抓著胸口的手緩緩鬆開,發抖的手指抓上不屬於自己的衣料。

  她能感受到連東的自責。是啊,連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她認識他的頭一天開始就將她護在掌心,那時候他們在洞外重逢時也是,連東自責自己沒能護好她,讓她犧牲自己……現在看見她這副模樣,連東一定很難過吧。

  無聲痛苦的緊閉眼,依靠懷抱透來的力道與溫暖。

  連東就在她身邊。

  她要冷靜下來,不能成為特地來救她的這些朋友的負擔,她得靠自己克服才行。

  心裡不停勸說自己,無聲努力閉緊嘴讓自己只透過鼻子來呼吸,劇烈起伏的胸口終於逐漸平緩,無聲深深吐息,熟悉的味道讓她終於不再恍惚重覆於過往的惡夢。

  「連東……」

  緊繃的神經獲得鬆緩,眼淚也滴滴答答的落下,無聲忍不住低聲啜泣。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連東壓抑鼻間的酸楚,撫著無聲的背部給予安慰。接下來就交給他,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一分毫的傷害。

  「連東。」

  身後傳來七月的低喊,連東回頭看了眼,知道這裡不宜久留,但要離開的頭一步就是得先將壓住無聲右腳的石頭破壞,不管用什麼方法,勢必會牽連到傷口,無聲還能忍得了嗎?

  「無聲,我們要先破壞這塊石頭,妳忍一下。」

  無聲點了頭,抓著衣料的手指縮緊。看著這樣的無聲,連東很心疼。

  回頭向七月點了頭,連東隨後抱住無聲。下一刻,七月握穩雙劍,綠色氣旋盤繞於劍身,雙劍交叉猛力揮下!

  「碰!」

  岩石爆碎,數顆小石子彈落在連東的背部,無聲則因為力道的衝擊而往連東的懷裡緊窩了些。

  石頭去除,七月先看見無聲幾乎壓爛的右小腿,他趕緊快步跳來無聲的另一邊身側,用自己的身子擋住無聲望去的視線,並示意連東別讓無聲看見自己傷口,畢竟這樣的重傷要是親眼所見,無聲百分之百會留下陰影。

  「腳……」蒼白的嘴唇吐出一詞,因為被擋住,無聲看不見自己的傷口,手下意識的探前想摸,卻被連東握住。

  看著那手背上大小不一的擦傷,連東的眼有些刺痛,他捧起無聲的臉,用自己的袖子擦掉淚水,隨後拿出一條布巾,遮住無聲的雙眼綁緊,邊說:「忍耐一下,我現在馬上帶妳出去,別擔心,雛夜會幫妳把傷治好。」

  雙手一捧抱起無聲,連東張開翅膀直接飛出地坑。

  七月沿著岩石堆疊起的高度作為踏墊,邊跳邊跑的離開地坑。

 

 

  地面的戰事已盡尾聲,縱使好戰,但面對神器的持有者還是不敵,鬼魘的人馬幾乎全被放倒。

  長槍劃破一人胸膛,一鳴驚人望向中途前來支援的星辰星與橘斯吉,兩人合力撂倒最後一人,互看了眼,三人跑向雛夜所在的方向。

  交戰數回合,黑豹吼了聲,朝雛夜飛奔而來,雛夜一個彎身瞬間就閃過了黑豹的撲擊,手一抓,揪住阿羅修的衣襬,雛夜翻身坐上黑豹。

  女性的曲線貼合後背,若是在現實大概是男性們都相當期待的福利,只是現在並不是在現實,且身後人還是敵人,阿羅修立刻就將鐮刀反轉,揮舞著後砍──

  雛夜左手唰地探過阿羅修的身側,一把抓住柄身,強大的力量讓鐮刀的刀口瞬間停下。

  左扯動彈不得,阿羅修咬牙,腰盤扭身,欲將右邊柄尾作為攻擊武器。

  雛夜的右手更快探出,接下!

  鐮刀動彈不得,阿羅修左扯右扯就是沒辦法掙脫,一個瞬間,身後傳來強烈的扯力,雛夜就這樣將阿羅修連刀帶人的揣下黑豹。

  主人換位,黑豹躁動怒吼,胡亂彈跳就是為了將坐在牠背上的雛夜給翻下身,可惜雛夜也不是省油的燈,區區一隻寵物坐騎她又怎麼可能無法對付。

  雛夜雙腳收攏夾緊黑豹側腹,下一秒,整個人施力就是往旁邊用力一翻!

  黑豹瞬間整隻三百六十度自轉,失去平衡的往地上摔──

  在黑豹摔地的前一刻,雛夜趕緊鬆腳往旁邊跳開,碰的一聲,黑豹重摔在地,一雙眼轉啊轉,才剛想起身卻又因為腳軟而趴回地上,宣告戰敗。

  雛夜視線一轉,身後阿羅修正高舉鐮刀揮舞而來!

  雛夜神杖一出!

  雙方兵器相互碰撞,阿羅修一連揮砍十六刀,雛夜也沒遺漏的全接下。

  鐮刀刀刃出現越來越多的缺角。

  神級杖器卻毫無損傷。

  「鎗」的一聲,傷痕累累的鐮刀終於從中斷開,斷面旋轉飛過阿羅修,插在他身後的空地之上。

  腳步挪移,雛夜飛快的來到阿羅修面前,一腳直踹上他的腹部,那腳又快又狠,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阿羅修也無法抵擋那股力道,瞬間向後飛去。

  武器脫手,阿羅修在地狼狽的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只是剛正要挺身,一雙白皙的漂亮腿根卻瞬間勾箝上他的雙腿,膝蓋壓上關節,讓阿羅修想使力都無法。

  阿羅修揮出右拳,沒想到雛夜輕輕鬆鬆就接了下來。

  左拳不死心再出,卻也難逃相同命運。

  啪的一聲,阿羅修雙手被交叉壓制在頭頂

  雛夜跨坐在阿羅修身上,單憑一隻手就將阿羅修的雙手壓制在頭頂,阿羅修雙手施力欲要掙脫,卻被雛夜更大力的壓回。

  「怎麼,覺得實在是丟臉丟得要死,一個戰士居然被補師打成這樣?」雛夜瞇起笑,壓低身子,一雙水眸靠近從開戰起就一直維持冷漠的臉龐,距離差一些就要貼合了。

  縱使一張冷臉,阿羅修眼裡也藏不住對於自己會敗給補師的挫敗與屈辱怒意。

  「喔喔,看見了,你氣得要死呢,不過……」

  做爪狀的漂亮手掌從阿羅修的側臉削過,重重拍在臉旁的地面,強大的力道讓土地瞬間出現一道崩裂的凹坑。

  雛夜的五指浮出青筋,臉上的從容笑意不在,只有陰冷的嗜殺魄力,眼裡一瞬間好似被整個染上鮮紅色澤。

  「敢動我看上的女人,就要做好死到地獄的覺悟。」

  跟著鬼魘四處挑釁,與人對打已數不清,害怕這詞在阿羅修的字典裡找不到,只是現在,面對絕對壓制的雛夜,阿羅修卻忍不住心生起「怕」這個詞。

  他贏不了。

  腦海裡揚起這想法。

  眼前的這女人根本超脫想像,與其說她是補師或是戰士,不如說她更像頭野獸,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把自己也當成武器在使用。沒有任何恐懼,沒有任何遲疑,只為了將對手擊倒。

  「妳到底是誰?……根本不可能有這種補師。」

  阿羅修的提問,讓雛夜揚起眉。

  使用何種武器或是職業又有何差別,在她眼裡根本沒這些侷限的事物,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想擊敗對手就行了。

  「確實是沒有,因為沒有一個補師像我這樣,在基礎等級到達後就將所有技能點數全加在力量與敏捷上面。」

  「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會比我……」

  「不可能比你還強嗎?」雛夜扯開嘴:「確實是呢,就算補師將技能點數全加在力量與敏捷,也不可能贏過真正的戰士職系,但這是以在相近的等級為前提之下所有的結論。」

  看著阿羅修呆愣的表情,雛夜右手撫上阿羅修的胸口,感受那隔著衣物傳來的澎脈跳動。

  她將五指併攏成刺刀狀,高高舉起,臉帶笑,聲音卻毫不留情:「勸你要跟著別人一起出頭時,先好好的研究敵方隊伍的人是你惹得起還是惹不起。」

  一手刺下,五指如刀刃般貫穿皮膚,血沫如花般濺出。

  「雛!」

  身後傳來奔跑的腳步聲,雛夜站起回身,用袖子擦掉臉上濺到的鮮血,撿起神杖來到三人面前,偏頭問:「你們都解決啦?」

  表情如同以往,剛才的殺氣猶如錯覺。

  「嗯,妳呢?」

  面對詢問,雛夜回頭瞧了的上躺著的人一眼,眼睛咕嚕的一轉,扠腰朗朗道:「當然是順利解決啦!不過……」

  翅膀拍打的聲音入耳,雛夜抬頭看了眼,看見連東正抱著一人往遠處的空地飛,她道:「柳命那邊就交給你們了,我先過去看看無聲。」

  「快去吧!」星辰星催促道。

  雛夜點頭,趕緊跑著追往連東飛走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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