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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脈的草藥放在石磨裡搗磨。

  希爾蘭將磨好的藥末小心翼翼的倒進玻璃器皿裡,再拿起旁邊裝著透明液體的試管小心翼翼地倒進,液體與藥末接觸時先是浮出一層像是滾水般的泡沫,直到藥末完全消融、泡沫消失、液體變成金黃色澤時,希爾蘭臉上的緊繃表情終於舒緩,甚至有如冬天裡難得出現的陽光,難得一笑。

  將藥劑塞上軟塞放在置架上,看著架上的半成品,希爾蘭滿意的點頭。

  接下來就是時間問題,一個月藥劑完整融合,這樣就算完成了。

  希爾蘭數個月來的緊繃終於放鬆,臉上帶著得意笑容打開門,卻沒想到蹲在門外蓄勢待發的人就這麼直接撲上他的腰,堅硬的頭骨撞上他的肚子,撞得他險些連心肝膽肺都吐了出來,撞得他倒退連連直撞上了身後的桌子。

  瞬間,希爾蘭反應過來,腦中警鈴大響,顧不得背痛直想轉身去抓摔落的物品──

  「啪、啪啪!」

  玻璃摔碎的聲音傳近耳膜,看著的上流淌的液體,希爾蘭臉色從白變青、從青變紅,最後回身一把揪起罪魁禍首的衣領,怒吼:「你這蠢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頂著一頭半短不長褐髮的男子縮瑟了下,像隻幼獸可憐兮兮的從喉嚨硬擠出咽嗚的叫聲,似是認錯,似是討好,然後用爪子(?)試探的戳了戳希爾蘭的肚子。

  自從被希爾蘭丟包又靠著靈敏嗅覺自動找回來的那天起,男子就在石塔住了下來。

  當然,一開始希爾蘭不同意,因為他怕極了,怕自己哪天又會被男子攻擊,但偏偏這塔是老藥劑師主事,老藥劑師堅持留下男子,希爾蘭也只能認命的避著走,不然還能怎麼樣。

  後來昏睡兩天的男子醒了,不知為何,開始像隻找到主人的大型犬總是繞著希爾蘭轉,偶而興奮還會撲上來用舌頭舔臉什麼的,希爾蘭真有種養了隻狗的錯覺,然後也幫「狗」洗了澡,才發現對方的頭髮原來不是黑色,是褐色,只是髒得有些過火才有色差。

  且男子的五官不差,算是英挺,眼睛是晶瑩的水藍色,身材不差,比他高一個頭……他才不承認每每想到就有些憤怒的感覺是忌妒,還有自己曾經妄想過如果有這種可以當近衛騎士的理想身材不知道該有多好的事實。

  可惜似乎是野久了或是腦袋真的壞了,只會發出像野獸般的吼聲。

  男子用手抓飯吃,四肢並用的跑步,看見老藥劑師扔球時會去撿,還被老藥劑師取了一個寵物名排行榜首位的熱門名「萊西」……他有時真懷疑老藥劑師其實是因為私心才把這傢伙硬是留下。

  只是有些時候也會出現這種讓希爾蘭暴怒的事蹟──例如不看場合想找主人玩耍,結果卻導致無可挽回的下場。

  這已經是不知道倒幾次因為萊西的不看場合而導致即將完成的藥劑損毀。

  手中的衣領被人扯開,老藥劑師將男子護在身後,用著大驚小怪的眼神看著希爾蘭:「你怎麼又找萊西的麻煩呢?」

  他找他麻煩?怎麼不說是萊西太會闖禍呢!

  ……其實不知不覺間,希爾蘭也將男子當成犬類動物了。

  面對老藥劑師,希爾蘭也不好跟他吼,只能怒指地上的玻璃破片,控訴:「老師,我好不容易才快要完成的藥劑就被他這樣鬧走了!」

  藥劑師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辛苦成果,老藥劑師能理解希爾蘭的憤怒,只是也認為希爾蘭實在太過於重視藥劑──這算好事,卻也不是好事。

  藥劑縱使重要,但總不能因為藥劑而失了理智吧。

  「煉製藥劑的藥材還有嗎?」老藥劑師提問。

  「有,但是!」

  「你是文明人嗎?」

  希爾蘭憤憤回答:「……是。」

  「文明人要跟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計較嗎?」

  「但是老師,就算是這樣……」

  老藥劑師舉起手擋下希爾蘭的話語,摸著鬍子,慢慢詢問:「孩子,你在乎的是煉製藥劑的過程喜悅,還是足以眺望底下眾人的成果呢?」

  問話,讓希爾蘭啞然無語,原本想脫出的話語相是被打了個悶棍般硬梗回喉嚨,他沉默了。

  他到底為何而氣?

  若是享受於製藥的過程,那麼藥劑毀了,重做就行了;但若是只在乎完成藥劑,獻給國王,得到賞賜,這樣的想法對於藥劑師來說就是毒藥──吞噬身心的毒藥。

  最後做出的藥劑,永遠都無法救人,只會成為毒,名為「貪婪」的毒,誰也救不了。

  希爾蘭咬了咬脣,垂下眼。

  「我去採些藥材。」

  老藥劑師知道希爾蘭正在思考,沒多說什麼,只是揮了下手:「去吧。」

  十八歲,也是心高氣傲的年紀,他能為這孩子做的,只有「引導」。

  向老藥劑師點了頭,希爾蘭離開房間。

  萊西朝著希爾蘭的背影咽嗚了聲。

  頭頂被拍了拍,萊西抬頭,只見老藥劑師對他溫和一笑:「孩子,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有些事情不該做得過火。」

  藍色的眼一愣,隨後有著沉默的深色,似乎流轉著什麼思緒,然後像是理解什麼般的恍然,四肢並用的跑離房間,跳下樓梯,一路跑出石塔,進入樹林裡。

  

  希爾蘭低頭不語的走著。

  他不是沒察覺自己心態上的轉變,只是故意忽略,直到今天老藥劑師的一句話,打破他的網殼,他才認真重新思考起自己的態度是否逐漸過於傲慢。

  在這座森林裡,老藥劑師只有他一個學生,小時候老藥劑師總說他聰明,沒有人比較,自然會開始覺得沒有人比他更好。

  老藥劑師是王都首席藥劑師,所有人對老藥劑師是相當尊敬,對於這樣的一位老師,希爾蘭除了崇拜,更想早早證明自己有資格,因為每年回王都,他總會私下聽見那些忌妒的話語,他急想做出成果,結果卻忽略了更重要的過程。

  「如果無法為製藥而開心,只是急於展現成果獲得讚賞,那就只是懂得藥物的貪婪野獸,沒資格自稱為藥劑師。」

  想起老藥劑師所說過的話語,希爾蘭深吸口氣,抬頭眺望從枝頭灑落的光影,金色的短髮隨著風吹而晃動,希爾蘭閉上眼,張開手享受陽光的溫暖。

  放鬆心情,是最好的調和劑。

  正當希爾蘭放鬆身心好讓自己釐清調整思緒時,一股重量突然放上右手,希爾蘭睜眼看,不看才好,一看立刻甩掉手上的物體,怪叫的逃向某棵樹後一躲!

  希爾蘭探出頭來警戒的盯著用手抓著兔子耳朵、提起兔屍、用著彎駝的彆扭走姿朝他走來的萊西。

  「你、你想幹嘛!」希爾蘭企圖斥喝。

  先別說有前車之鑑的陰影多可怕,這抓著一個兔子屍體朝他步步逼近,這還不嚇人嗎?

  他自認自己打不過對方,但並不代表他會坐以待斃,手放在腰間的試管上,希爾蘭咬著嘴,右腳往後一退,一臉警戒。

  萊西停下腳步,歪了歪頭,過長的瀏海遮住表情,但似乎是在思考。

  萊西彎身放下手上的兔屍,又變成四肢站地的姿態,往後退了一小段距離,朝希爾來輕吼了聲:「嗚、嗚……」

  不像是野獸發怒,反而像是小狗撒嬌般的聲音。

  所以……現在是……他在向他討饒嗎?

  希爾蘭警戒的觀察萊西的一舉一動,深怕對方是在等他放鬆警戒又想找機會撲上來,是的,他確實還不太相信眼前這傢伙會變成溫順的家犬,他深深認為對方只是找機會接近他和老藥劑師,然後看準時機咬斷他們的脖子,被人綁了好幾天又用藥撒,就算是他也會想報復,說眼前人沒這想法,實話,他不信。

  萊西又用手推了推兔子屍體,朝希爾蘭輕「嗚」了聲。

  希爾蘭瞪著萊西,說:「別以為用隻兔子屍體就想當沒事,我最討厭這種血淋淋的畫面,也不相信你。」

  希爾蘭的不信任讓萊西似是失望的垂下頭,再推推兔子屍體,見希爾蘭依然不向前,萊西最後轉身用四隻腳跑走了。

  萊西跑走,希爾蘭才放鬆了些,視線接觸地上的兔子屍體,他緩緩上前蹲下,伸手觸摸,就在手指接觸到某個點時,希爾蘭頓時一愣──

  兔子還有心跳!?

  希爾蘭視線放在白毛上的鮮紅,他小心觸摸那部位,下一秒,他愣了,因為他並沒有摸到傷口。

  皺眉沾起毛髮上的紅色液體放到鼻前嗅了嗅,隨後舌頭輕舔,甜味讓希爾蘭錯愕──這根本不是血,分明是漿果來著。

  他第一眼看見兔子就直接認為兔子已經死了,是因為兔子一動也不動、毛上又沾了紅色,更重要的是萊西帶來的,所以他直覺就認為兔子根本就是屍體,但現在發現兔子沒死,那怎麼會都不動呢?

  仔細觀察與觸摸,最後希爾蘭終於找到問題點,他撬開兔子的嘴沾出綠色的碎末,身為藥劑師,希爾蘭當然知道這種常見的草藥是什麼──麻痺草,基本上只要是群聚動物或是聰明一點的絕對不會去碰,當然也有像他手上這隻兔子這樣的,也許之前沒接觸過,被麻痺草特殊的香味吸引,傻傻的上鉤,麻痺草周圍都會附生著吸收腐肉的籠草,大型動物被麻痺還不至於被籠草吸收,但兔子體型嬌小,暈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籠草啃食。

  難道萊西帶這隻兔子過來不是為了討好,而是想請他救牠?

  想到這,希爾蘭的眉頭也跟著皺起。

  麻痺草的藥性有限,只要不是在籠草的啃食範圍內昏倒,一段時間後就會清醒,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靠著樹幹坐下,希爾蘭順順兔子的毛,隨後從腰包裡抓出一管藥,餵了幾滴進兔子嘴裡。

  身上有迷藥,自然也會帶著解藥,雖然不是專門對抗麻痺草的,但多少還是能達到解除麻痺的效果,畢竟麻痺草是用來做迷藥的基本草藥之一。

  緊閉的眼皮睜開眨了眨,紅色的大眼還有些渾沌,兔子在擠下抽蓄之後終於穩定的翻身爬起,隨後一蹬的跳出希爾蘭的懷裡,慌慌張張的逃進樹叢裡。

  看著跳走的兔子,希爾蘭雙手抱著頭。

  希爾蘭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這股情緒是什麼,就是有點煩躁。

  他是不是真的有些過於先入為主?

  因為萊西曾經差點威脅他的性命,所以他覺得萊西的接近都是有目的,他會這樣想並沒有錯,他只是想保護自已和老藥劑師而已,他想保護他好不容易重新獲得的家庭。

  反思的時候又是否定,希爾蘭揉亂一頭金髮,將臉埋進雙臂間。

  前方傳來草葉摩娑的聲音,最後聲音靜止在自己前方,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短草葉,葉形如星型,葉子偏黃,葉脈卻是紫紅,星辰草,是他那罐被打破的藥劑的主元素藥草之一。

  順著草葉的尾根望去,看見的是跪在地上,拿著草藥對他低嗚了聲、放下一堆草葉的萊西。

  看見眼熟的草藥,希爾蘭也將雙腳縮起改為跪坐姿勢,接下萊西遞來的星辰草,翻看地上的草藥,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全部都沒錯……」

  萊西找來的所有草葉,剛好是足以重新製作藥劑的素材。

  「花那麼短的時間就能找齊,這、怎麼可能……」其中一些素材要到很遠的地方才找得到,萊西是從哪裡挖來的?

  「棘林花、費索拉草、金禾草,這三個你從哪裡找來的?」希爾蘭抓起三株草藥往萊西面前塞著問。

  他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還對萊西抱持的不信任,如果這三株草藥是在這附近生長,那他以後要摘就很容易,根本不用跑到峽谷那邊去。

  萊西鼻子往前一嗅,然後打了個噴嚏,別過頭望向他處。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快告訴我,這草藥你是在哪摘的?」

  比起希爾蘭的急切,萊西卻是一直四處張望,最後將臉朝向希爾蘭,身子一彎,再往前抬頭,用頭頂拱了拱希爾蘭拿著草藥的手。

  這是……做什麼?

  對不起,他資質淺,完全搞不懂萊西想幹嘛。

  希爾蘭很苦惱,他真的不懂得要跟眼前人怎麼溝通,對方只是一昧的撞著他的手,最後希爾蘭只能放下藥草,誰知道萊西就在他眼前低下頭,好像……好像在等著他摸頭一樣?

  「你該不會……是要我摸頭……吧?」疑惑的同時,希爾蘭也試探的探出手,途中縮瑟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將手掌輕輕放在萊西頭上。

  掌心下的髮很柔軟,見萊西沒有反抗,希爾蘭也大膽了些,手掌順撫著萊西的頭。

  「奇怪的人。」

  希爾蘭沒發現自己的嘴角上揚了,也沒發現自己對萊西放下戒心,直到萊西滿意了、站起似乎想帶路時,希爾蘭才收拾一地的草藥跟著起身。

  萊西駝著背,走了幾步就回頭看看希爾蘭有沒有跟上,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穿過小溪流,到達對岸的樹林裡。

  萊西在某顆樹叢前停下,直直看著某點不動了。

  順著萊西的目光望去,希爾蘭看見的是兩三台馬車,除了兩台是有頂的,另一輛則是無棚的貨車,上面可見幾箱貨物,看起來應該是貨商團,而幾名男子圍在馬車旁,「怎麼會不見」、「剛剛那傢伙逃哪去了?」諸如此類的討論話語隱隱約約傳來。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是問你這三株草藥哪摘的。」希爾蘭沒由來的壓低聲音詢問。

  萊西朝希爾蘭看了眼,然後緩緩舉起手指著前方。

  看看萊西的手指,再看看馬車,再看看手指,再看看馬車……

  希爾蘭一巴掌抹臉,臉綠了。

  「原來根本不是野生,是偷來的……」希爾蘭根本沒想到萊西帶來的藥草是從貨商那裡偷的,但接著,他想到更嚴重的事情。

  如果那些人發現草藥是萊西偷走的……

  「萊西,我們回去,快。」顧不得其他,希爾蘭只想快點離開。天知道要是被那些人發現萊西偷了他們的草藥,被抓到那還得了!?

  雖然有點龜縮,但也沒辦法,遇到這種事情他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說:「抱歉抱歉,我家孩子亂拿東西請見諒。」諸如此類的話,畢竟那幾個人手上的肌肉和臉上的凶狠表情實在讓他沒勇氣去坦承。

  「啊嗚嗚……」萊西拉住希爾蘭的褲管,朝馬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用、不用帶我去找草藥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快點!」催促了聲,見萊西依然沒離開的意思,希爾蘭只能拉起萊西的手,半推半拉的就要進樹林裡,誰知道身後卻在此時傳來一聲斥喝:「站住!」

  希爾蘭寒毛從尾椎一路竄上頸椎,隨後立刻將尚未露頭的萊西往下一

壓,萊西掙扎,正要開口──

  「別動。」

  收到希爾蘭警告的眼神,萊西立刻噤聲,但瀏海下的目光就算沒看見也知道很哀怨。

  希爾蘭現在可時間顧及萊西的心情,深吸口氣,定神,轉身面對馬車前的男子們。

  「請問有什麼事嗎?」希爾蘭口氣鎮定,困惑詢問。

  「你在這裡做什麼?」留著一嘴落腮鬍,臉上有條疤的男子目光緊盯著希爾蘭,眼神稱不上是友善,口氣更讓人胃疼。

  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詢問,希爾蘭抬眼,吐出四個字:「逛逛而已。」

  「逛逛?逛著逛著躲在那邊做什麼!」

  「哪有躲,就是剛好要回去,誰知道就突然被你們給叫住了。」希爾蘭攤開手,說得一臉無奈。

  表情到位,情緒滿分,看起來真的就是莫名其妙被叫住的無奈人士,希爾蘭對於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演戲是需要天分的,他小的時候和老師一起回王都時曾經去戲團看過表演,當時他的臨場一現可是被團長誇獎過的!

  「啊啊!大哥!你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根本是我們剛剛被搶走的草藥啊!」某名綁著頭京的瘦小男子指著希爾蘭,驚叫。

  ……前提是手上沒有拿著贓物的話。

  他剛剛為什麼沒直接把草藥給扔了!?

  暗罵自己抓到珍貴藥草就不願放手的死性,希爾蘭扯出僵硬的笑容,指著控訴:「什麼被搶走的草藥,我是一名藥劑師,這是我原本在別處採到的,你們可別亂說,把人說得像是強盜小偷似的,這對我們藥劑師來說是深深的汙衊!」

  「西西蘇──」

  矮叢後方,一顆頂著褐色頭髮的頭從希爾蘭身旁冒出。

  一看到那顆頭,男子們全都憤怒了,其中更有人指著大喊:「就是他!剛剛突然衝出來搶草藥的小偷!」

  希爾蘭嘴角扯了扯,凶狠的瞪了眼身旁突然冒出頭的萊西,很可惜,萊西並沒有接受到希爾蘭的憤怒,反而還開心的「汪」了聲。

  真當自己是隻狗了是嗎?

  「抓住他們!」刀疤男子一聲令下,眾人開始狂撲。

  還沒多說一句怒言,希爾蘭眼角瞄到那群衝向這方的男子,立刻轉身就逃,順道喊上:「萊西,快逃!」

  被喊的褐髮男子立刻四肢並用的跟著跑進森林。

  一看到小偷逃了,六人更憤怒,抽出腰間的刀棍高舉著就是直追,一邊怒喊:「別跑────!」

 

  「呼……呼……」希爾蘭撐著樹幹大口喘氣,抹掉臉上的汗。

  萊西跟著停在希爾蘭身旁,朝後看,在看見追上來的人影時,朝希爾蘭喊叫了聲。

  希爾蘭累得像頭剛作完農事的牛,但聽見身後追趕的步伐,只能拖著累酸的膝蓋繼續往前跑,但腳步卻越跑越慢,眼見後方的兇猛追兵都快追上了,希爾蘭只能著急的努力邁出拉不開多少距離的步伐。

  該死,早知道他就多鍛鍊身體了!虧他在森林長大,可偏偏他平常都是慢慢走、慢慢採草藥、慢慢回塔,然後一窩就窩到草藥用光,根本沒把時間花在鍛鍊體力過。

  希爾蘭暗罵自己蠢,老是最後關頭才來後悔沒好好鍛練,可偏偏危機過後他也沒動力再來鍛鍊,若是這次真能逃出生天,他是不是該好好的正視這個問題。

  雙腳一軟,希爾蘭跪在地上喘氣。

  「不……不行了……我、我跑不動了……」

  被抓到就被抓到吧,他累了,不想跑了,隨便了行不行?

  希爾蘭自暴自棄的想,沒想到下一秒身子卻突然騰空而起,當他從錯愣回神,才發現自己竟被萊西抱著跑。

  萊西奔跑的速度很快,一點都沒有平常用兩腳走路的彆扭感,活脫脫像頭飛奔的狼,沒多久便又拉開與後方追兵的距離。

  但一直這樣跑也不是辦法,希爾蘭觀察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上方的樹枝,他揪住萊西的髮,指著上方:「躲到樹上去!」

  萊西瞬間剎步。

  希爾蘭正要跳下萊西的懷抱去爬樹,沒想到萊西卻更快的從他的後腰一托,將希爾蘭從抱姿變成往肩上扛,雙手抓上樹幹,沒幾下就俐落的爬到最粗的樹枝上,雙手一撐,腳一跨蹲,萊西在樹枝上蹲穩了,才將希爾蘭放下。

  「別跑──」

  底下傳來經過的步伐與怒吼。

  希爾蘭看著一路跑過的人影,大氣不敢喘,直到一排人跑遠了,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希爾蘭望向萊西,後者用手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麼,希爾蘭覺得有些好笑,但沒多久,笑意就從萊西變得警戒的姿態而消散。

  遠去的步伐又回來,看來追得不見人影讓那些人也覺得不對勁,不去傻傻的追,而是改為搜索周遭。

  再這樣下去被發現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希爾蘭想了想,解下腰間的小包塞進萊西的手上。

  「幫我拿著……別亂動!」小力的拍了下想亂甩腰包的手,希爾蘭用力握住萊西的雙手,認真凝視那被瀏海遮住的視線,低聲道:「拿好,別亂動。」

  萊西歪了下頭,卻沒再亂動亂甩,雙手就這樣抓著腰包兩邊,不動了。

  希爾蘭掀開包蓋,翻找出一管裝著紫色液體的試管與一根細長型的草藥,將草藥分成一半,用手指搓揉成兩顆像藥丸般的小球,希爾蘭將其中一顆塞進萊西嘴裡。

  「別亂吞,會拉肚子,含在舌頭下……叫你含在舌頭下!」一把抓住萊西的下巴,希爾蘭將手指塞進來希的嘴裡硬是將對方差點吞進喉嚨的藥球抓到舌頭下的位子,也因為動作實在是太粗魯,差點讓萊西下意識就直接想咬斷嘴裡的手指,只是牙齒在剛接觸那皮膚時就停了,萊西看著希爾蘭映著著急的金色眼眸,眨了眨眼,隨後,他感覺嘴裡的手指離開,看見希爾蘭皺了眉,然後沾著口水的手指往他身上的衣服抹了抹……

  萊西沉默了。

  將另一顆藥球塞進自己的嘴裡含在舌頭下,希爾蘭左手抓著五管紫色藥劑,背對朝著這方找尋而來的騷動,往樹枝中央挪動位置。

  坐穩之後,希爾蘭將試管的軟塞打開,往地面一撒,以自身為中心灑成了一個半徑約兩公尺的圓,一管藥劑附上一管,地面水斑因重疊而加深色澤。

  希爾蘭雙手撐了下身下的樹枝,挪動了下位置。

  「你可不要動。」希爾蘭撇了眼想拉他的萊西,落下命令,萊西剛探出的手一僵,緩緩收回,看著希爾蘭坐穩,然後向後一倒──

  萊西嚇了一跳,但也發現希爾蘭並沒有摔下樹,而是用雙腳的小腿支撐,倒掛在樹枝上。

  抱著腰包想上前,卻因為命令而不敢動,萊西頭一次覺得很緊張,小小的低叫了聲。

  倒掛在樹上的希爾蘭距離地面並不遠,這樣的距離剛好足以和那些人面對面,相較於萊西的緊張,希爾蘭倒是相當鎮定,如果沒有把握,他也不敢這麼做。

  雖然耐力跑他不行,但如果是定點的計策,他能成。

  希爾蘭舉起右手,兩指成圈靠在嘴前。

  「嗶──」

  口哨聲傳出,立刻吸引正在搜尋的一行人,大夥兒見到那道掛在樹枝上,還朝他們揮了揮手的希爾蘭,頓時吆喝了聲,舉著刀棍就直奔跑而來──

  「萊西!」希爾蘭向上方伸出手,而萊西也不付所望的趕緊上前,雙腿夾著身下的樹枝,一手抱著腰包,一手伸長探前,握住白皙的手掌,將希爾蘭往上一拉!

  短刀驚險的從希爾蘭的後腦削過,差點就劃破皮膚。

  被飛快拉上去的希爾蘭順勢跌進萊西懷裡,而樹下則站著一群揮動武器的凶神惡煞,兩三個還開始爬樹,萊西想抱著希爾蘭跳樹逃跑,卻被希爾蘭阻止。

  年少的金眸垂下,有著從未有過的深沉,嘴裡唸著如咒語般的倒數:「三……二……」

  魁武男子伸出的手即將探到樹枝,卻在一瞬間僵持,隨著希爾蘭的「一」字落下,男子瞬間雙眼一翻,失去意識的向下摔落,暈倒在地上。

  剛開始沒人有疑惑,只以為是那人沒踩穩才摔下來,誰知道一秒後,第二個人從樹上摔下,所有人才開始察覺到氣氛的不對。

  濃烈的氣息在無聲無息間顯現,或許一開始就在,指是未曾察覺,等到察覺時想止住呼氣去阻擋,卻已來不及。

  身上有藥劑的藥劑師,是最惹不起的對象,更別說是王都首席藥劑師的弟子。

  眺望地上倒了一圈的睡男人,希爾蘭抓來萊西手上的腰包重新固定在腰上,然後推了推萊西示意他先下樹,誰知道萊希沒先爬下樹,反而抱起希爾蘭往樹下一跳!

  雙腳安穩落地,萊西放下希爾蘭。

  希爾蘭雖然無言,但並沒有在這時還不理智的向對方表達「公主抱」的不滿,畢竟在大局前他還是很理智的,不多說話,希爾蘭向萊西做出招手動作,快步走出藥水灑圈的範圍。

  萊西相當聽話,駝著背,拐彎拐彎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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