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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爾蘭走在已經看不見石塔的森林裡,從小徑來到馬車稀疏通過的大路,希爾蘭順著草原邊朝東走,沉默得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完全沒發現身後偷偷跟著一個人。

  萊西很小心,躲在大樹後面,與希爾蘭拉開好一段距離後才快步鑽到另一棵大樹後,一路停停跑跑的跟著。

  走著走著,大路範圍逐漸變窄,最後順著路彎,路徑連接另一座樹林,希爾蘭走進樹林裡,走沒多久,泥沙土地變成了滿地青草,四周也出現稀疏分布、長滿爬藤與青苔的斷垣殘壁,從遺跡可以看出建築是平民住宅,看起來以前應該是個小村鎮。

  腳下踩的草地隨著步伐逐漸轉變為石磚拼接的道路,四周滿是人聲與擺滿花盆的花綠建築。

  兩名小孩嬉鬧著從希爾蘭身旁跑過,希爾蘭的目光跟著孩子回頭望,小孩的身影與建築一同消失,放眼之處只有滿地雜草。

  希爾蘭原本晶亮的目光隨之黯淡,那是被打回現實的失落。

  停步在一處殘骸前,希爾蘭跨過只剩下十公分高的破牆,走進原本應該是住宅的範圍裡。

  緩慢觀望,像是在細細品味般的闔上眼,深黑的視野裡他看見了記憶中所有家具的分布,牆壁完整無缺,父母和哥哥姐姐坐在餐桌前的模樣,他看見牆上掛著的漂亮花盆,有著晃動鐘擺的咕咕鐘,只要時間一到,美妙的音樂就會傳出。

  「希爾蘭……」

  低啞的破嗓讓希爾蘭猛地睜開眼,眼前的漂亮屋子變成了陷入火海的焦黑殘破,暴民與士兵四處踐踏土地,屍體遍佈滿地,躺在他面前的親人睜著成黑窟窿的雙眼,為自己無辜枉死死不瞑目。

  一隻手緩緩舉起,隨著對方撫摸臉頰的行為,他的臉也跟著沾上紅色髒汙,他看著那人蠕動嘴唇,訴說著模糊且無聲的話語……

  從回憶中抽離,希爾蘭心跳劇烈,抹掉自己一臉汗。

  如果沒有那場戰爭,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在戰爭結束後的那一年,他一直待在這殘破的城鎮裡,從殘骸裡挖出食物來吃,沒食物就變成吃屍體,每天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噩夢,夢見戰爭延燒到這城鎮的那一天,夢見那些死掉的人們想將他拖下深淵、責怪他為什麼還活著,直到人性快被折磨盡滅時路過的老藥劑師出現在他的面前,對他伸出了手,帶他回「家」。

  他不會再自問自己為什麼還活著,因為答案無解,而還活著的他是幸運的,經歷過那樣的的生活,人性未滅,真的很幸運。

  希爾蘭偏頭聽著那細碎的聲音,頭也沒回的說:「出來。」

  躲在牆後的萊西嚇了一跳,他對於自己的跟蹤很有自信,他不知道希爾蘭為什麼知道他在。

  「還不出來,跟我都跟了一路了,再不出來就永遠別出來。」

  低沉的威脅讓萊西豎起寒毛,不知所措的小跑出牆,但跑到一半想到希爾蘭不喜歡他用四肢跑,趕緊改為兩腳走,還努力挺直腰桿,但也因為這樣,走起來來彆扭彆扭的,感覺像個身體僵硬的肢體殘障者。

  「還真的跟著啊……」希爾蘭嘟嚷,沒讓萊西聽見,可不能讓他知道他是矇的。其實他也只是隱隱約約感覺背後有股視線,但沒想到真的有人跟。

  努力挺直腰桿的萊西臉緊繃得像是憋了口氣,因為不習慣又硬撐,不時的摸摸背、摸摸衣服,最後拖著腳步來到希爾蘭面前,小心翼翼的張開嘴……

  希爾蘭本要嘆氣,但在聽見那沙啞的低嗓後,那股氣瞬間哽在喉嚨,差點哽死他自己,他拍拍胸終於緩過那口氣後,睜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萊西那被瀏海遮蓋的臉。

  「抱歉,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

  如果他剛剛沒聽錯,這傢伙似乎說話了,而且還說……

  「希……噁爛……」萊西咬字相當用力,像是用肚子使力在發聲的感覺,而且聲調還怪怪的。

  希爾蘭沉默一會兒,隨後噗地笑出聲,邊笑邊搖頭,笑到萊西好不安,只能試探的詢問:「希……噁爛……?」

  「不是噁爛,是希爾蘭,舌頭別往下壓,往上彈。」

  萊西歪著頭,嘴裡鼓鼓的,好像真的在嘗試希爾蘭說的舌頭方向,只是跟著做,表情也變得有些扭曲,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萊西懊惱,蹲下來用雙手狂挖土,排解無法成功的不順。

  頭頂被輕輕撫摸,遮擋視線的瀏海被撥至耳後,他看著希爾蘭蹲了下來,雙臂靠在膝蓋上,那雙漂亮的眼眸直視著自己,聽見希爾蘭如此說道:「看,這不是會說話了嗎?」

  希爾蘭的表情是開心的,希爾蘭這是在誇獎他對吧?

  萊西心裡像是被暖風拂過般癢癢的,再喊了聲「希噁爛」後就整個人撲進希爾蘭懷裡抱著磨蹭。

  「誒,我可沒喜歡抱男生的癖好。」希爾蘭想推開萊西,誰知道對方根本從狗變成八爪章魚,抱得可緊了,推到最後對方還是不動如山,還一臉陶醉,希爾蘭放棄了,朝萊西的頭小拍一掌。

  「算了……」希爾蘭無奈的垂下眉眼。

  視線落在身旁雜草裡的小花,希爾蘭伸手摘下。

  「萊西,你有家人嗎?」

  萊西沒有回應。

  希爾蘭也並沒有真要獲得回答,只是突然想講。

  「我以前住在這裡,這裡是我家,你看,那裡是廚房,我和母親、父親還有哥哥姐姐會在那裡一起吃飯,還有上面二樓,我們三個小孩子的房間,我們很喜歡從天窗爬到屋頂去看星星,還有那邊……」每說一段回憶,希爾蘭就指向一個地方。

  萊西撐起身子,順著希爾蘭的手指望向一個個區域,萊西只看見滿地雜草,他和希爾蘭不同,無法感受那在回憶裡的事物,只是看著那雙看似哭笑的眼,他不敢打斷希爾蘭的回憶。

  「三天這座城鎮就變成廢墟,只剩下我一個活著,然後你知道嗎?一個星期後動亂就平定了,引起動亂的罪魁禍首連同家人與僕人全被處刑了。」

  萊西瞳孔像是想到什麼般的顫動了下,因為過於細微,希爾蘭並沒有發現。

  「如果早一點平定,說不定這座城鎮就不會毀了,我家的人也不會死了,就因為遲了七天,事情變成無可挽回……」他恨過、怨過,但最後都變成無可奈何,人死不能復生,對方也付出代價,那些連坐罰的又何嘗不無辜。

  希爾蘭苦澀一笑,深吸口氣,「這些話我可不能在老師面前說,不然老師又會碎碎念把我扶養到那麼大又沒把他當家人什麼的。」

  「萊西。」

  萊西抬起頭,看那名起身面對他的背光少年。

  「如果曾經的你有過擁有名字的歲月,希望當你找回『人』性時,能夠告訴我和老師,告訴我們你真正的名字。」

  雖然有時候脾氣暴躁,但他知道,希爾蘭其實比許多同年的人都還要成熟,也還要溫柔。

  

  回程的路上,希爾蘭顯然心情不錯。

  雖然遠離高塔區域,但偶爾老藥劑師就會帶他前往附近的臨近村鎮,一開始是老藥劑師的朋友住在這些小村鎮裡,老藥劑師來探望朋友,後來就變成村民有問題都會在老藥劑師前來時詢問,老藥劑師也笑呵呵的免費看診,大概就這樣培養起交情來,所以這裡的居民對老藥劑師和他都相當熟識,偶爾他經過這區,村民看見他都會送一些水果或蔬菜讓他帶回去,而他手上的一籃蘋果,就是剛剛經過時果農叔叔送的。

  不得不說,村民的熱情讓他們倆師徒不用像那些民間自學埋頭苦研究的藥劑師一樣煩惱經費,雖然有些藥劑免費贈送給村民,但省吃用,錢還算足,何況他們草藥還是野生摘,除了一些必須到鎮裡才能買到的別區藥草。

  希爾蘭從懷裡著剛從果農那收下的一小籃蘋果裡抓出一顆遞向身旁跟隨的萊西。

  萊西本要用嘴接,但想起希爾蘭不希歡他這樣子的行為,趕緊改用雙手接下。

  蘋果安穩的放進雙掌裡,從沒真正感受過物體重量的萊西覺得有些驚訝,心裡升起一股不知道該如何述說的情緒,有點像是襯托在懷抱裡的感覺一樣,安穩、心安。

  相較於萊西的驚奇,希爾蘭卻是在一愣之後揚起嘴角,抱妥籃子繼續行走。

  萊西快步跟上。

  一開始萊西還努力的挺胸走,但不習慣的姿勢實在太讓他腰痠,沒多久就又變回駝背,但希爾蘭也沒再去糾正他非得要他走得直挺挺,只要別在地上爬就好,也許真像老師說的,有些事情急不得。

  萊西啃著蘋果,香甜的味道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載著蔬果的馬車從旁經過,帶起低塵。

  希爾蘭停下腳步。

  看見希爾蘭停住,萊西也跟著趕緊停步,小步倒退回希爾蘭身旁,順著希爾蘭的視線望去,他看見的是夕陽西沉於麥田間的鄉村景色。

  隨著風吹,因夕陽而更顯金黃的麥穗隨風搖曳,天霞雲彩染上橘摻紫的魔幻色澤。

  很美。

  萊西的心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想法。

  「雖然說我和老師是被趕到這邊境來,但實話說,我並不討厭這裡,反而很喜歡。」

  王都只有穿著華麗的貴族和做著生意的人民,四周都是建築與磚牆,看不見這種鄉村景色。

  希爾蘭單手叉腰,「你覺得這裡如何?漂亮嗎?」

  萊西用力點頭。

  希爾蘭哈哈笑了兩聲,說:「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在這裡買一塊地,自己種種吃的、做做藥學研究,混著養老其實也不錯。」

  藥劑師說穿了其實很窮啊,就算是王都撥下來的經費比一搬民間豐厚,但也不可能毫無節制地給予。王都裡藥劑研究所藥草都是上頭直接給予,相當方便,經費也能左偷捏一點、右偷捏一點藏到可以買好塊地私房錢,但他和老藥劑師並不是在王都裡,而是好幾萬尺遠的邊境,礙於路程和時間,草藥王都不可能配給,頂多多添些經費,但遇到某些貴死人又不得不買的藥草時就真的哭哭了,現在的存款能吃高檔,但還買不起一塊地,他們可以說是王都所有德高望重的藥劑師中最窮的。

  袖子被人觸碰,希爾蘭望向萊西,只見對方嘴唇敏成一條筆直的線,很嚴肅,又像是想說什麼一樣,只是嘴巴剛張開一點點,希爾蘭還沒聽見那準備脫口而出的聲音,腳踝卻突然一緊,視線猛的一晃,後腦嗑中地面的某道硬物,那股痛讓希爾蘭沒能忍住而慘叫一聲,下一秒,希爾蘭整個人順著前方的矮坡往下滑,跌坐在下坡邊緣。

  籃子與蘋果摔在身周,希爾蘭壓著發暈又疼的後腦,同時,耳邊也傳來鞋底與砂土摩擦的粗糙聲響,後背被人撐著托起。

  「希……噁爛……!哈嗚……」萊西無法講出腦海中的關心詞彙,只能發出急促的低吼。

  「不是噁爛……是爾蘭……」希爾蘭疼到沒力氣,還是不忘糾正。

  萊西看希爾蘭壓著後腦,一張臉痛到都揪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學著希爾蘭的動作去幫忙搓揉傷部,只是剛碰,手指卻濕漉漉的,萊西看到手上的血,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直抱住希爾蘭的頭,只是這樣的大動作沒達到止血效果,反而讓希爾蘭痛到更扭曲,直往萊西身上搥打好幾下,要對方放手。

  「嗷嗚嗚……」吼聲慌張不已。

  「放手……快放手……我快痛死了……」聲音微弱到像是快斷氣。

  「……嘖!」冷冷一聲不屑傳來,打破沒對上心的交談。

  希爾蘭停止掙扎,順聲望去,才發現自己的腳踝正被一隻延伸進麥梗叢裡的骨感白手緊抓著,隨後另一隻手從茂密的麥梗間伸出,「啪」的一掌拍在地上。

  希爾蘭別說推開萊西,連呼吸都忘了,只能緊盯著前方。

  而萊西也發現異狀,轉頭望。

  一顆留著遮住面容的垂地紅髮的頭頂緩慢探出,紅髮鮮豔如血,白色洋裝染著沙土髒污,如鬼魅般的女子動作僵硬的爬出麥田範圍,露出半身,然後那顆頭抬起,偏轉了九十度,長髮隨著動作垂動,冰冷的氣音再次從頭髮後方傳出。

  「嘖!」

  脊髓同時揚起直上的寒意,希爾蘭和萊西瞬間抱住雙方,發出驚恐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

  「敖嗚嗚嗚嗚啊───」

 

  黃昏的光只剩隱約稀微,勉強照路

  麥田路邊圍坐著三道身影。

  鮮紅的果面隨著張嘴啃咬露出米白的果肉,果汁沾上垂面的髮絲,但少女毫不在意,只是一手一顆蘋果,一口接一口,吃得卡滋卡滋。

  希爾蘭放下覆在後腦塗抹著凝血劑的右手,觸摸傷處,傷口不大,雖然已止血,但還是挺痛的,突然,雙肩一緊,後腦也突然傳來濕糊糊的觸感,希爾蘭一發現是萊西在舔他的傷口,立刻賞了對方一拳。

  萊西來不及閃,臉頰中拳,抱著臉頰哀呼呼的委屈望著:「嗷嗚……」

  「你這笨蛋,這會細菌感染!」

  動物獸性舔傷口這他沒話說,但人類口水可不像動物,滿滿的都是菌,他可不想傷上加病,何況他本來就不是動物,沒辦法接受傷口沾滿別人口水的這種事情。

  萊西當然看得出希爾蘭很生氣,但他也不了解自己的行為哪裡有錯,但希爾蘭不喜歡他就不敢再做了,東摸摸西摸摸,最後在希爾蘭傻眼的視線下脫了自己的衣服想去蓋住希爾蘭的後腦,想當然耳,又被希爾蘭抓住衣服扔了回去。

  「衣服也髒的,傷口會發炎,反正止血了,回去再處理。」希爾蘭煩躁的解釋完,見萊西又好像聽不懂他解釋的模樣,固執地一直把衣服往他懷裡塞,撇了嘴,乾脆直接抓住衣服粗魯的套回萊西身上。

  「穿好!我可不想多照顧一個感冒病患。」

  「敖嗚嗚……」

  「卡滋!」狠狠重咬果肉的清脆聲響打斷正在套衣和掙扎的兩人。

  希爾蘭望向少女。

  差點就忘了還有這個女人在──剛剛莫名其妙把他拖下田野害他頭去撞出一個洞的詭異少女。

  一開始他以為對方是黃昏傳奇之類的存在,嚇到和萊西抱著慘叫,呃……他是沒想到兇猛如萊西竟然也會怕鬼。

  鬼魅寸寸爬近,希爾蘭是嚇到腿都軟了,萊西雖然嚇到都豎毛了,但還是不忘把希爾蘭像雛獸般護到身後,半怕半警戒的盯著眼前的鬼魅瞧,沒想到鬼魅居然在某段距離停下,改抓起旁邊散落在地的蘋果就開始狂啃,就像是個餓了許久的「人」,稍微冷靜後的希爾蘭一觀察,也從對方的影子確定眼前的鬼魅確實是個人,而那嬌小的身材和隨著動作微微露出的髒污臉龐,也證明對方是名年輕少女的事實。

  知道對方是人不是鬼,希爾蘭鬆了一口氣,也讓萊西放輕鬆點,而蘋果都被少女一顆一顆的抓去吃,希爾蘭也沒想撿回來的打算。

  算了,就讓這女孩子拿去吃好了。

  想想本要和萊西離開,卻沒想到才剛想站,腦子就暈了一大圈,從萊西哇哇嗚嗚又開始抱著他的頭的舉動,他才發現,自己剛剛跌倒時恐怕是被石頭嗑中頭了,因為手一摸,滿是血。

  連走都走不了,只能暫時待在路邊休息,好在腰包裡有凝血的藥劑,不然身旁完全不懂草藥的萊西,他可真不知道該怎麼指示對方去幫他採些止血的藥草回來。

  少女長到拖地的頭髮披散身周,一邊啃著水果,面朝他的方向。

  就算看不清臉,他也可以感覺少女正發出濃烈的嫌惡氣息,只是他還沒開口問,少女下一刻傳來的話也替他的疑惑做了解答。

  「討厭。」語氣與言詞相當符合,把討厭這兩個字表達到淋漓盡致。

  「那個……妳和我或他認識嗎?」希爾蘭指指自己,再指向萊西。

  少女哼了聲:「不認識。」

  這回答讓希爾蘭覺得好笑莫名,雖然希爾蘭不是那種會和陌生人多深入了解的人,但莫名其妙被討厭還真有些讓人慍火。

  「那妳討厭什麼?我們又不認識。」

  「……兩個帥哥在一起你儂我儂,就是讓人討厭!」

  少女話語咬牙切齒,就像是經歷過珍寶被搶走般的妒恨,下一秒,少女像是想起什麼讓人憤怒的事情,手用力一握,手中蘋果瞬間被捏爆,水汁滴滴答答的滴落,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在場兩位男士皆嚇了一跳。

  少女雙手重重搥地!

  「阿烏利斯那混蛋居然敢拋棄我這未婚妻那沒胸只有屁股的賤人到底哪裡好什麼叫和我在一起壓力大那傢伙屁股有我軟胸有我大嗎連個屁孩都沒辦法生什麼叫就算不能有孩子也不要緊總比跟我在一起開心那傢伙是個男的啊啊啊啊──」毫不斷氣的超長憤怒情緒猶如詛咒,少女沙啞低吼:「阿烏利斯你眼瞎去死啦!」

  ……原來是某位被未婚夫給甩了的可憐未婚妻,還是被男生搶走了未婚夫。

  「別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戳瞎你喔!」

  見少女威嚇的舉起做成V狀的右手,希爾蘭趕緊別開眼,看著遠方盡頭吹著口哨,可惜裝也裝不上道,口哨聲吹得像快斷氣,吹到最後不會調氣還嗆咳了幾聲,被萊西幫忙拍背順氣。

  少女一臉看白癡,然後又重重的低啐一聲,「別在我面前親親我我的你們這兩個跟阿烏利斯一樣的眼瞎死變態!」

  「誰是眼瞎死變態,妳說他可以說我做什麼!」

  萊西面無表情地推開希爾蘭著自己的手指,低吼了兩聲,雖然他還不會流暢說話,但很明顯的,就是在抗議希爾蘭的轉鋒頭。

  他也不是眼瞎的變態啊!

  萊西背過身去抱膝,如果他有耳朵和尾巴,一定可以看見這兩個特徵現在一定垂得很低。

  「呃……」希爾蘭有些尷尬的縮回手指,他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但不知道萊西也會跟他耍悶氣。

  希爾蘭還在想著要說什麼,沒想到一道特響的「咕嚕」聲傳來,打破沉默,希爾蘭望向摸著肚子的少女。

  「給我吃的。」雖然聲音沒剛剛的尖銳宏亮,但語氣也稱不上好,很命令的口吻。

  「……地上有蘋果。」希爾蘭個性直,莫名其妙被罵變態,都休想指望他給吃的,但他還是很有良心,提醒原本的食物所在。

  「叫淑女吃地上的食物算什麼男人,真懷疑你是處男。」少女射出鄙視目光。

  只有沒交過女朋友的傢伙才會叫女孩子去吃地上的食物。

  敏感詞彙讓萊西回頭望來,眼神在希爾蘭身上上下打量。

  別以為他被頭髮遮住臉他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相當清楚這傢伙一定是在肯定這女的話,用著憐憫的眼神看他。

  「……我反對人身攻擊。」希爾蘭因羞成惱,咬牙說。

  「那就給吃的啊!」

  希爾蘭真大開眼界了,第一次見到這麼囂張的女孩子,和那些有錢貴族不惶多讓。

  但這鄉村間的髒兮兮女孩,怎麼看怎麼不像個貴族。

  想到這,希爾蘭撐著地面站起身,頭暈讓腳步踉蹌了下,萊西見了也不管剛剛被希爾蘭的話傷了心,趕緊快步站起伸手扶住希爾蘭。

  「該回去了,老師會擔心。」

  希爾蘭連一秒都不想多待,反拉住萊西的衣服就朝回途走去。

  見希爾蘭拉著萊西走了,就算再怎麼強勢潑辣,少女還是慌了下,驚喊:「誒誒!你們就這樣扔下一個女孩子自己離開,好意思嗎?我會去說喔!去說你們竟然扔一個女孩子自己待在夜間的田裡,說你們兩個都是大處男!」

  面對赤裸裸的威脅,萊西差點受不了回衝,開什麼玩笑,這威脅威力太大,就算叔叔能忍,野獸也不能忍!

  希爾蘭白眼,死扯著萊西的衣服阻止對方回奔的行為。

  「別理她,這麼囂張大概也什麼都不怕,別被她嚇了,這種人我見多了,自以為是,欠打!」

  「嗷嗚……」但被貼上處男標籤更可怕。

  「我寧願被說一輩子處男也不想幫她!」

  簡單來說,就是賭一口氣。

  萊西沉默的注視希爾蘭,眼光很複雜很複雜,然後五爪放上希爾蘭的肩膀,用力點頭。

  別怕,希爾蘭,有我陪你!

  「……總覺得你這種態度更欠扁。」一掌拍掉肩上的手,希爾蘭撇了嘴,繼續走。

  萊西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選擇跟上希爾蘭的腳步。

  一見兩人真離開,少女叫喊了幾句後,終於放棄做這白癡的詞彙攻擊,因為她知道這招對這兩人沒用,趕緊提起裙子爬起,搓抹了下鼻頭,垂地的紅髮晃動。

  少女赤著腳小跑追上那兩道消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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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