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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瑟爾走過走廊,兩名使節跟在身後。
  宴會結束後,他國的賓客也陸續回國,只是宴會中途沒有看見藍雅出現,而是由水王招待各國貴賓,這讓希瑟爾有些在意。
  她來到水族是為了向水王釋出海族想要締親的想法,也與未來婚姻人選的藍雅打照面,如今事情都已完成,她也該照預定回到海族,至於對於婚約的回答,過些時日水王會派人前來海族應答,她也不急著獲得答案。
  回國的日子已定下,作為禮貌,她必須前去告知水王一聲,只是三人到達了辦公廳,卻是聽見裡面傳來水王的咆哮。
  「快到四處去找,城外城內能藏的都去翻,藍雅常去的沙灘也去找!不論如何都要找到人!」
  「是!」
  大門由內打開,走出來的侍衛隊看見希瑟爾,趕緊右手扶胸行了個禮,隨即快步離去。
  「怎麼會出這種事,藍雅到底跑哪裡去了?」水后雙手交握,不知所措。
  宴會結束後的隔天藍雅不在房裡,那時他們並未多想,以前藍雅也曾經因為某些事情煩惱到跑去圖書館躲了一整天,她以為就跟那幾次一樣,也想留給藍雅空間自己思考,就沒特別去找人,沒想到藍雅居然就這樣整整消失了好幾天沒回房,當他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時,派人去藍雅會去的地方尋找,誰知道藍雅根本不在那些地方,找遍王宮也沒看到人,應該說藍雅根本不是單純的躲起來靜思,而是整個人消失不見。
  水后內心相當著急,就怕藍雅出了什麼意外。
  「我翻遍房間和圖書館,藍雅都不在那裡,這傢伙到底是在搞什麼呀!」哈瑪煩躁的扒了扒髮,顯然對於藍雅失蹤也是毫無頭緒。
  一直沉默的古雷斯突然看向水王,問:「父王,宴會那天,藍雅離開前有與您和母后談話,那時你們在說些什麼呢?」
  正在來回踱步的水王停下腳步,這提醒讓他稍微回了點心神,他皺起眉頭,思考著說:「宴會……那天我們想說和藍雅提一下他和希瑟爾的婚約,也有說讓他自己考慮考慮……他不會是因為這樣就離家出走了吧!?」
  天啊天啊天啊!他知道他家小兒子敏感纖細,但不至於提個婚約就逃跑吧,而且他也說讓他自己考慮,沒有強迫非得答應不成,若不願意,跟他說他也不會強逼著他娶啊!這孩子心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呀!
  水王抱著頭縮蹲在地,頭痛不已。
  若藍雅真的是因為他和妻子的話而跑走……早知道他就不那麼急著提了,讓他們年輕人自己慢慢磨!
  後悔也來不及,現在人跑的不見人影,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人是平安還是出了什麼意外,水王胃部糾結疼痛,自責自己怎麼那麼心急。
  「陛下……」水后快步來到水王身旁,不忍的抱著他的肩膀。
  哈瑪看著自己的父母那樣糾結,也不好責怪他們真的太過心急,只是也納悶,藍雅雖然有些讓他們慣過頭,但有可能因為這樣就離家出走嗎?
  以他對藍雅的認知,就算是事情是他不願意的,但他也只會糾結在心裡,不會做出這種叛逆事情才對。
  古雷斯顯然和哈瑪想的是一樣,藍雅是他一路看顧長大,說他會耍脾氣離家出走,這他可不信。
  不會真出了什麼事情吧……
  古雷斯很擔心,直接向水王道:「父王,我會帶一支護衛隊到民街上仔細再找一遍,也會到外面海域去打聽消息。」
  一聽到古雷斯打算親自去找人,放心不下的哈瑪也趕緊上前,道:「大哥,我也一起去!」
  多一人是一份力量,分散去找說不定真能找到他們遺漏的地方也說不定。
  古雷斯想了想,點頭,隨後他向水王繼續說:「宮內就先麻煩您了。」
  「我知道了,你快去。」
  「是。」
  古雷斯和哈瑪正要離開,卻在轉身時看見站在門口的瑟希爾,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公主……」
  「水王陛下。」搶在哈瑪的招呼前先發話,但開口的卻不是瑟希爾,而是留著小鬍子的使節科羅德。
  水王趕緊收起煩惱的神情,他站起身拉整了下衣領,好聲問道:「是希瑟爾呀,有什麼事情嗎?」
  「水王陛下,我剛才聽見您在談論藍雅王子失蹤的消息,請問這是真的嗎?」
  「這……」
  「若這是真的,以您剛才的談話,藍雅王子因為不滿與我國公主殿下成親所以才跑得不見人影,這對我國來說實在顯失禮。」
  何止是略顯,簡直是大大的失禮,人家來這裡作客,結果卻當著人家的面逃跑來抗拒婚約,這傳到其他人耳裡都會被笑死的。
  唉呦!他的頭……
  水王覺得頭更痛了。
  「科羅德先生。」另一名長相白淨斯文的年輕使節──「阿修」出聲提醒,他覺得科羅德太過口無遮攔,不論有何責怪,都不應直接在國王面前說出。
  「我只是指出了問題,若藍雅王子真有意見,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若傳出去,公主殿下顏面何在。」
  「科羅德。」面紗下傳出刻意壓低的聲調,緩緩吐出一個詞彙:「禮貌。」
  科羅德的身子也不自覺地聳抖了下,剛才那聲調藏著令他畏懼的威嚴,原本還想說出口的話語全被震壓得不敢再說,只能縮著脖子退到後方。
  古雷斯打量著一瞬間改變氣氛的希瑟爾。
  「陛下。」希瑟爾的音調恢復了柔軟,她微微低下頭。
  「抱歉,希瑟爾,讓妳看到這種情況,藍雅那裡……」
  希瑟爾舉起併攏的右手,「請別這麼說,我能明白藍雅王子的心情,突然被告知國家希望你與誰締結婚約,連人都沒見過也沒相處過確實讓人不知所措,雖然我兩國交情非淺,但這段婚姻我並不想讓貴國有所壓力,尤其是藍雅王子本人,若是王子沒有意願,那麼這婚約就當我國從未提起。」
  「公主殿下!?」
  不理會科羅德的驚訝,希瑟爾繼續說:「但藍雅王子的行蹤勢必得盡快掌握,在搜尋藍雅王子這件事情上,是否能讓我幫上一點忙呢?」
  「公主殿下……唔唔唔!」科羅德話還沒完,就被阿修摀住嘴巴拖到後方去了。
  「科羅德先生,殿下說了,禮貌。」阿修不緩不急的說著,一臉笑瞇瞇,但科羅德怎看都覺得討厭,拼命掙扎就是想發表自己的意見,可惜阿修看似瘦弱,力量卻意外大,科羅德怎樣都掙脫不了,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就像沒看見身後兩位使節的「交流」,希瑟爾向看呆的水王繼續說:「很抱歉讓陛下看見如此笑話的一面,還請您別放在心上,您需要人手去搜索藍雅王子,但海域之大,要在短時間內探查玩還是有些不易,若您願意,我能幫上一些小忙。」
  「海族的人手要過來也需要時間,這樣也過於麻煩,我想……謝謝公主的好意。」古雷斯禮貌婉拒。
  他知道希瑟爾是好意,可國與國間派出大量人手支援,藍雅失蹤的消失就不可能藏住,或許有一些人會利用這點來做文章。
  「您誤會了,我並沒有要請父王派人過來,若是讓海族派大量人手過來支援尋找,會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對貴國並不恰當。」
  「那……」
  「由我來尋找便可。」
  「妳一個人?我知道公主殿下好意,但這可能……」
  多了希瑟爾一人能起多大的功用?
  哈瑪搔搔頭,看向古雷斯,顯然也對希瑟爾的話摸不著頭緒。
  「陛下,您願意的話,我現在就能開始。」
  聽見這話,科羅德整個不好了,他用力掙脫阿修的手,慌慌張張地喊道:「公主殿………唔唔唔!」
  「殿下說了,禮貌。」阿修完全不覺得自己拉住科羅德有錯,反而還向希瑟爾輕輕鞠躬:「請殿下放心,在您處理完事情前,科羅德先生絕對不會再出一言打擾您。」
  阿修說完,還順便加重了摀嘴那隻手的力道,差點把科羅德給摀到斷氣。
  水王能感覺到透過面紗傳來的視線,希瑟爾並不是一個會講空話的孩子,做事都有其意義,不然也不可能替海國拉起那樣多的外交結盟,或許她真能幫上一點忙也不一定。
  「那就請公主幫忙了。」
  收到回答,希瑟爾點頭,隨後舉起掌心,一顆水珠浮現。
  察覺到法術的波動,古雷斯橫手將哈瑪拉退幾步。
  水珠從掌心滾落,摔落在地,緊接的是如湧泉般的水流不停湧現,流落向下,但卻未染一絲紅毯,而是盤旋在希瑟爾的周圍,波滔的海浪越來越多,逐漸將希瑟爾整個人包覆在一顆大水珠裡面。
  水流帶著海藍色調,就向海水一樣,只是水珠裡面就浮現出許多的泡沫,隱隱約約的還有一些倒影浮現,只是因為那影像閃爍的太快,沒能看清楚。
  「東邊……」
  希瑟爾橫手一撥,水流順著她的手指劃出一道空縫,一道影像隱約浮現,只是被泡沫包覆,外人看來實在模糊,但希瑟爾卻清楚的看到,透過「祂們」傳遞而來的記憶。
  面紗因水流而微微飄起,古雷斯好像看見了一只紅色眼眸。
  ──是錯覺嗎?
  海族的血統應該不會有那種眸色才對。
  古雷斯微微皺起了眉。
  「原來如此。」
  隨著打破沉靜的話語,希瑟爾舉起雙掌貼在水珠表面,爾後往兩邊劃開,水珠化為波滔的浪花形狀,濺出泡沫水影,水影之上有人影成形,雖然是由水構成的形象,但所有人看到都變了臉色──那分明就是藍雅。
  那人影一步步走在水面之上,朝向某處走去,水流構成沙灘、礁岩,當人影在踏上那土地的同時,水流泡沫也瞬間破散,化為水珠重新回到希瑟爾的掌心之內。
  「東邊的海岸線,藍雅王子上岸了,還有,他似乎和一個人在一起。」
  東邊的海岸線,又和一個人一起,該不會是……
  哈瑪驚訝道:「吸血族!?藍雅他該不會遇上之前那個吸血族了吧!若是這樣,那他……」
  若真的是這樣,藍雅現在說不定處境危險,祖先們遭遇的要是發生在藍雅身上,他全全不敢想。
  「公主殿下,您有辦法知道藍雅被那個人帶到哪裡去嗎?」
  「如果有遍部大陸的雨,也許還能探查,但就目前的氣候……抱歉,我只能知道這點訊息。」希瑟爾帶著歉意說道。
  古雷斯向水王道:「父王,東海岸線有幾處吸血族的領地,請讓我帶人立刻上陸去搜索。」
  「吸血族本就不是好說話的,又與水族不和,你自己要小心。」
  「是。」
  離開前,古雷斯也向瑟菲斯鄭重的行了禮,隨後步出辦公廳,前往廣場召集護衛隊做上岸的準備。
  「父王,我和大哥一起去!」急急地說完,哈瑪也追了出去。
  兩位王子先後離去,水王與水后卻掩飾不住心中的憂愁。
  如果藍雅真被吸血族給帶走了……
  想到藍雅可能會收到的傷害,水后忍不住落下眼淚。
  「陛下、王后。」
  希瑟爾上前一步,聲音雖輕,卻帶著安撫人心的沉穩,「請先別做過多的揣測,兩位王子已經準備上岸搜索,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在藍雅王子回來之前,您們得保重身體。」
  「真的很抱歉,希瑟爾,讓妳特地幫忙。」
  「請別這麼說,這段時間和藍雅王子相處,我也能感受到他是位體貼的人,能夠讓我出一份力幫上忙,我是真的很感謝,不論如何,我都祝福他能平安回來。」
  「謝謝。」水王認真說道。
  如果藍雅能和希瑟爾成婚,那真的會是一件好事,可現在事情變成這樣,縱使再感謝希瑟爾,他也不敢再提這念頭了。
  「那我先告辭了。」
  希瑟爾行禮之後轉身離去,而阿修也鬆開手,束縛一鬆,科羅德也趕緊追上希瑟爾的腳步,慌張且嚴厲的說:「公主殿下,您怎麼能使用這股力量,您忘記您答應海王的……」
  「我自有分寸。」低聲的一句話打斷科羅德想再說的念頭。
  並非科羅德太過無情,而是希瑟爾的力量太過不凡,就算是海族的王,也沒辦法做到這種程度──與水的神靈直接溝通,閱讀水的記憶。
  能力的使用都會引起元素波動,不說可能會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使用龐大的能量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希瑟爾垂落在身側的右手,被袖口遮掩,只露出一小截的手指,但仔細看還是可以發現,那手的膚色竟變成像是被墨水波濺般的灰黑。
  科羅德嘴角嚴肅垂抿,對希瑟爾的堅持無可奈何。
  ──婚姻沒能成,還付出這樣的心力,真的值得嗎?
  科羅德向來走在身旁的阿修低聲說道:「準備淨化儀式要用的工具。」
  阿修微微低身。
  「是。」

  鼻間嗅見熟悉的香氣,藍雅緩緩睜開眼,翻身看向床邊矮櫃放著的花瓶,花瓶裡插著一束半開的紅玫瑰,香氣逼人,卻也不會過於濃烈。
  藍雅伸手觸摸,紅色的花瓣有如厚緞,水氣飽滿,也相當堅挺,看來才剛摘下沒多久。
  每三天,馬迪都會親自到庭園去摘下幾朵玫瑰回來房裡替換,因為他曾經說過他喜歡紅玫瑰。
  藍雅手撐著床墊坐起身,梳攏了下有些翹亂的髮絲。
  身旁床位空蕩,他知道馬迪又去忙了。
  來到馬迪的宅邸也已經兩個禮拜,他也稍微了解馬迪的作息,馬迪在吸血族裡有著公爵地位,每天都會出門大半天,聽說面見吸血鬼王帕拉斯德是例行公事,然後就是受託去拜訪一些人,有些時候是住在好幾哩遠的分族,有時則是到有著交流關係的他族送禮去,還有偶爾會去探望住在邊境高塔、有著特殊癖好的表弟。
  想想馬迪每天奔波也是挺累的,藍雅也就沒再多做些想出去逛逛的要求。
  房門傳來敲響。
  藍雅起身前去開門,發現是珂賽送來了早餐。
  珂賽將餐點端進房裡的客桌放置,隨後轉身從推車下方拿出幾雙鞋子放在床邊,有長短靴子,也有如舞鞋般的漂亮平鞋,數一數有十雙左右。
  「這是……?」
  「外面砂石不如海裡,容易割腳,在這裡活動時,您穿上鞋子會比較適合,以免前幾天的意外發生。」
  珂賽指的是前幾天他到後花園去逛的事情。
  海裡沒有尖石砂礫,水族的地板又打磨的平,赤腳行動也不會有問題,所以他已習慣不著鞋。
  誰知道去花園走了一圈,他也沒多注意,就這麼踩到泥土裡暗藏的尖石,割了一個小傷口,那傷口只是劃傷表皮,並沒有割深,他隨便跟珂賽拿了藥和紗布包紮了下了事,也沒放在心上,但馬迪回來後發現,卻吩咐珂賽安排人把花園的泥土全翻了一遍,將大小石頭挑得一乾二淨。
  他是覺得馬迪有點小題大作,卻也沉溺於他的寵愛裡。
  這些鞋子大概也是馬迪請珂賽準備的。
  「謝謝。」
  珂賽以點頭回應,隨後來到床邊將床鋪稍作整理。
  珂賽的動作非常快,藍雅只看著她俐落的沿床走一圈,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床單、枕頭就已經攤平放妥,連帶披在椅子上、放在衣籃裡的髒衣都被穩妥妥的收走了。
  珂賽推著裝著衣物的推車離開房間,並帶上房門。
  「這就是專業的管家嗎,真厲害。」
  每看一次就驚嘆一次。
  之前在水族他也是由侍從整理房間,但他們動作卻不像珂賽這樣俐落迅速,珂賽已經是快到只能看見殘影。
  聽說這是吸血族特有的步伐技巧,在過去時代是為了暗殺與逃命的本能而促成的能力,但到這裡卻變成打掃功用了。
  藍雅來到沙發上坐著,拿起餐具開始切著盤內的培根,心想等等能去哪裡閒逛,只是房子就算再大,花個兩天也逛得差不多了。
  視線落在牆邊的書櫃,藍雅放下餐具,起身來到書櫃前,挑出一本用褐色皮革包覆的厚書,封面的書名是燙金字體,寫著一串文字,也就是「繁星」的意思。
  「看起來像是故事書之類的,不然等等就來看書打發時間好了。」想想這樣也行。
  藍雅抱著書回到桌前,繼續將早餐給吃完,隨後便在沙發上縮起腳,將書本擱在膝蓋上,手指翻開書頁,開始閱讀內容。
  書本是有著插圖的故事書,看似富含童趣的畫面,但故事卻不是那樣溫馨,用著一對不同種族的男女的相識做為開端,但其實是在描述種族和種族間的對立、撕裂和希望融合的故事,感覺起來很像是歷史改編,只是他卻不知道是出自於哪個種族。
  故事雖然沉重,但細細閱讀還是有許多讓人入迷情節橋段,比如文中男女為了隱瞞自家種族大老的眼目偷溜出去約會無所不用其極,連在廁所拉肚子拉暈都能拿來當未出席家宴的藉口,還有許許多多美麗的相處,雖然雙方種族對立無法改變,但也因為如此,這對男女堅貞不移的愛情反而讓人印象深刻,更覺珍貴。
  翻頁看到某個橋段,因為過於好笑,藍雅忍不住笑出聲來。
  直到最後一頁結束,藍雅才滿足的呼了口氣。
  「好看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藍雅嚇了一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馬迪無奈又好笑的用拇指指了指窗戶,窗外一片昏黃。
  「已經黃昏了。」
  沒想到他看這本書居然看了一整天,連時間過了都不知道。
  藍雅默默的合起書本,將軟癱的脊椎挺正,坐得像個乖巧媳婦樣。
  「你該不會一直看這本書,看到忘記吃午餐吧?」
  藍雅肩膀一抖,硬著頭皮說:「我、我……我有……」
  馬迪挑眉,撇向桌上那盤手工餅乾與涼掉的茶壺。
  馬迪當然知道藍雅在說謊,因為那盤未動一口的發涼午餐就是他讓珂賽收走換成下午茶餅乾的。
  下午他一回來就看見藍雅窩在沙發上看書,桌上則是擺著未動一口的午餐,他本來想提醒他,只是看見藍雅邊看書邊悶笑的樣子,就想說再讓他多看一段再出聲,誰知道這人一看就沒停,連他在旁邊坐下都不知道,或許是覺得美好時光不願打擾,也可能是想看看藍雅到底什麼時候會發現他已經回房的好奇心態,他就這樣沒出聲。
  這中途珂賽又進房、將餐點換成下午茶,他喝了好幾杯茶,藍雅還是沒發覺,直到整本書看完正式放下書本,他出聲才意識到,這入迷程度未免也太深了吧。
  看書可以,但入迷到忘了吃飯這可不行,本來想做做樣子訓個幾句,只是藍雅這可憐兮兮的神情,實在讓他狠不下心去責怪,畢竟這是他在藍雅來到這裡後,第一次看他因為其他事物而露出笑容。
  心裡嘆了口氣,馬迪拿起一塊餅乾,遞到藍雅嘴前,「吃吃看。」
  藍雅接下餅乾,張嘴咬了口,咀嚼著,巧克力的香氣也在口中擴散。
  這餅乾烤得酥脆,吃起來也香氣十足。
  食物填下肚,原本被忽略的飢餓也開始浮現,藍雅再拿起一塊餅乾正要吃,卻被馬迪拉到床邊坐著。
  馬迪屈膝單跪,將藍雅的右腳抬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並拿來旁邊的短靴,替藍雅穿上。
  馬迪的貼心舉動讓藍雅有些不好意思。
  「如何,合腳嗎?」
  藍雅點頭。
  這鞋穿起來挺軟的,穿起來也舒服。
  「那走吧。」
  「誒?」
  走?要走去哪?
  馬迪將藍雅從床邊抱起,走到窗口,低頭看著一臉訝異的藍雅,笑著說:「帶你出去逛逛。」
  還沒反應過來,黑壓一片出現,擋住視覺,兩人的身影化為數隻蝙蝠消失。
  
  蝠群落在無人的角落,重新化為人影。
  馬迪拉著藍雅來到明亮的街口。
  仔細一看,藍雅發現這裡是人類的村鎮。
  漂亮的七彩燈籠掛成一長串,沿著整座小鎮的道路懸掛,酒吧裡傳來舞姬跳舞的助興音樂,路邊的數個推車小舖擠滿人潮。
  小鎮的人們臉上都掛著一個面具,頭髮染得五顏六色,整座城鎮像是在慶祝活動一樣,充滿歡樂氣息。
  藍雅眼睛閃亮,目光追隨著那發光的漂亮燈籠。
  「來這裡。」
  右手傳來拉力,藍雅跟著馬迪來到一攤面具小攤前。
  面具有動物臉譜也有人面臉譜,有半面也有全臉,而這些面具除了用顏料繪製花俏圖騰,還用各種大小水鑽、金屬、羽毛裝飾,相當華麗。
  馬迪挑選了兩個半臉面具,面具上面除了有捲圈圖騰,還有水鑽黏貼,右邊角還裝飾著一根大羽毛,一個面具的羽毛是水藍色,一個則是紅色。
  藍雅看著四周的人群,好奇問:「這裡在辦什麼活動?」
  「神靈節,這裡一年一度的慶典,但其實是他們信仰的艾克西女神的生日,最早原本是為了感謝豐收的豐收祭典,現在則演變成為了與神靈一起同樂的聖祭。」馬迪替藍雅戴上有水藍色羽毛的面具,邊調整與繩結纏繞的髮絲,邊解釋:「艾克西的形象是一位戴著面具的美女,他們相信只要戴上面具,就能與艾克西心意相通,也透過這場慶祝,傳達自己對女神的感謝。」
  「沒想到你對女神信仰也有研究。」
  不是說吸血族對神靈信仰嗤之以鼻,對他們而言自己才是一切,如今看來,馬迪倒是挺熟識的。
  馬迪將紅色羽毛裝飾的面具戴在自己臉上,說:「剛好有認識的人,自然會知道一些。」
  「你有朋友住在這裡?是……人類?」
  「這個嘛……」馬迪沒有明確的回答,只是笑著牽起他的手,「不說這個,先去吃點東西。」
  藍雅當然看得出來馬迪並不想停留在這話題上,一直追問也很沒禮貌,也就沒再繼續針對這個話題。
  跟著馬迪來到賣吃的攤販小車前,藍雅也聞到肉片熱煎的香氣,往旁邊看,其他攤車也是賣吃的,不過是不同的食物,有冷食也有熱食,還有甜湯之類的零嘴。
  而剛才他們買面具的地方則是集中販賣一些衣著、裝飾性商品,這裡儼然是座夜晚的小市集。
  他從沒見過這種景象,覺得新鮮有趣。
  「藍雅。」
  藍雅趕緊拉回探量的目光,發現正馬迪遞來一塊的薄餅肉捲,肉捲外面用著油紙包著,方便人手拿食用。
  藍雅從來沒接觸過這種直接站著吃的小吃,都是放在盤內的精緻美食,他覺得很奇特,問:「直接拿嗎?」
  「嗯。」
  「真奇妙……」藍雅發出低聲讚嘆,雙手接下,但卻沒馬上動口,而是盯著肉捲瞧,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擺弄玩具一樣。
  「小心點,都快掉了。」
  馬迪好笑的扶住那快被藍雅弄到掉餡的肉捲。
  「抱歉、我只是沒看過,覺得很奇特……」
  藍雅抱歉一笑,終於咬下一口肉捲,美味的口感讓他露出驚訝的神情,右腳也不自覺的輕輕點著地。
  雖然不像他一直以來的端莊吃法和精緻,但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而且這肉捲超好吃!
  「如何?」
  「很好吃,我喜歡,而且很特別!」
  馬迪忍不住笑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藍雅這種像小孩子般的興奮神情,讓他覺得很特別。
  「要去前面逛逛嗎?」
  「要!」

  傳統歌樂助興,廣場中有座營火。
  營火前方,有座高兩公尺的木搭舞臺,臺上有一名穿著白色紗裙的女子,女子戴著紅色面具,面具的周圍裝飾著誇張的拖地羽毛,手上更拿著一束麥穗,在歌樂中翩翩起舞,那舞蹈輕快活潑,女子戴著厚重道具也不妨礙,相當熟練。
  一群男女以舞臺與營火為中心,呈現圓形動線,兩人一組的跳著雙人舞蹈,光芒將面具照得橘亮。
  廣場外圈有著圍觀的人潮,藍雅和馬迪席地而坐,欣賞前方的舞樂,直到音樂停止,眾人響起了掌聲。
  舞臺邊的男女相互敬禮,隨後退離。
  圍觀的人潮有一些男女開始走向舞臺邊,接替剛才群舞的位置。
  「我們也走吧。」
  藍雅被馬迪拉著跑向舞臺邊的人群。
  「這不是他們的慶典嗎?我們這樣沒關係嗎?」藍雅看向周遭正在排位的男女,小聲的問。
  「不要緊的,既然都來了,只待著看也很無聊,好了,準備要開始了。」
  馬迪抓著藍雅的肩膀,將人轉身背對自己,他往前一步貼上藍雅的後背,雙手牽起各自對應的那只手。
  不知道是因為營火還是與馬迪貼近的關係,藍雅覺得背部有些熱,手指有些緊張僵硬,卻又刻意壓制保持鎮定,就怕自己這失態讓馬迪發現。
  並不是因為他覺得丟人,而是覺得明明已經是伴侶,卻還是因為這種近距離的接觸就會不知所措的自己還需要再努力,不想讓馬迪失望。
  輕快的弦鼓再次彈奏,馬迪領著藍雅跟隨前方的情侶跳出相同的步伐,腳步在地上踢躂,隨著半旋,藍雅的身體逐漸放鬆,也不像一開始的緊繃,完全忘了貼近馬迪的那股緊張感,融入音樂與舞蹈的歡愉氣氛裡。
  音樂節奏越來越快,逐漸進入高潮,隨著牽著的手抬高,藍雅也踏著步伐轉著一圈,並重新回到馬迪的懷裡。
  周遭的聲音好像一瞬間消失,隔著面具相互注視,就算陰影遮擋,藍雅也能清楚的看見那雙眼中的情感。
  紅色的眼在夜晚裡反而更加炯亮,是因為夜行種族的關係嗎?
  感覺自己好像快要迷失在那雙眼時,熱烈的掌聲拉回藍雅的神智,察覺舞蹈已經結束,藍雅也慌張的低下頭,和馬迪一起離開廣場。
  下一波準備跳舞的男女擦肩而過,圍繞著舞臺,隨著音樂再次起舞。

  坐在房舍的屋頂,藍雅將垂落的髮絲撥往耳後,不自在的摸了下面具的鼻樑。
  「……你很怕我嗎?」
  藍雅一愣,趕緊揮手反駁:「不、不是……」
  「那為什麼從剛才就不敢看我?」
  馬迪說得很委屈。
  和馬迪已經親密生活兩個禮拜的藍雅相當清楚,對方只是在誘拐他說出他想聽的話,根本不是因為他真的覺得難過,畢竟從他住進馬迪家之後他就從未說過那句話。
  藍雅十指互抵,別開頭:「你、你明明知道的……」
  明明知道,卻還故意問,真壞心。
  臉上的面具突然被人抽離,藍雅驚訝的看向馬迪,隨即意識到自己沒有面具根本遮掩不住那紅通的臉,他用手遮擋,可那手卻被馬迪給輕鬆拉下。
  「吶,告訴我吧,藍雅。」語帶上揚,顯然當事者很沉溺在調戲害羞伴侶的這件事情上。
  「我、我……」
  「嗯?」
  舌頭就像快要打結似的,藍雅緊閉上眼。
  心跳好似吊在嗓口,前面的視線太過赤裸,他也沒東西可擋,沒辦法之下,藍雅只能結結巴巴,小聲的解釋:「我……我是因為緊張……」
  「嗯?為什麼緊張?」
  「你明明知道……」
  「但我想聽你說。」馬迪用拇指撫著藍雅因情緒而顫抖的嘴唇,「告訴我吧藍雅,我想要從你嘴裡聽見你真正的心意。」
  「因為……因為喜歡……你……」
  話語終於吐出,藍雅說完也像是被抽走力氣般發軟,被馬迪扶著靠近他懷裡。
  「……我並不是怕你,而是因為只要和你太過靠近,就會覺得很害羞,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和表達,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明明是你的伴侶,卻那麼的不成熟……」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其他人一樣,面對與自己一起生活的情人不會因為害羞而嘴拙,可以明白的說出「愛」。
  「那不是該道歉的事情。」馬迪抬起藍雅的臉,脫掉自己臉上的面具,沒有面具遮掩,反而能將那眼中的喜歡看得更清楚。
  「比起毫不遮掩說出口的話語,我更喜歡你這樣子,你會害羞、會緊張,就代表你很喜歡我,對吧?」
  藍雅輕輕點頭。
  「我很高興你能對我說出這些話。」
  手指勾梳著水藍髮絲,馬迪靠上藍雅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喃道:「我不在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很無聊吧。」
  藍雅搖頭,「有庭院花園可以逛,也有珂賽在,還有書本可以看,沒關係。」
  他知道馬迪要他待在屋子不能出去的理由,所以他可以忍耐,因為馬迪都是為了他好,因為想保護他才下了這樣的限制。
  「抱歉。」
  除了這句,他沒辦法再說其他,因為他沒辦法解釋太多,也不想讓藍雅多做一些必要的擔憂。
  「沒關係,況且我也不是哪裡都不能去,你也帶我出來了不是嗎?」
  視線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廣場,跳舞的人潮一批換一批,但歡樂的氣氛從未變過。
  馬迪會帶他過來這座小鎮,也是怕他待悶了,才特地出來這一趟,就算他接觸不深,也是知道吸血族若沒有必要,絕對不會往人類區域跑,畢竟兩者本來就不是融洽關係。
  馬迪來這一趟,也是冒險。
  藍雅握住馬迪的手,真心道:「謝謝你今天特地帶我來這裡,能和你成為伴侶,我是真的感到很幸福。」
  就算超出自己能力,也會盡力考量到他,只要能夠和馬迪在一起,就算日子不自由他也能克服,就像馬迪給他的感覺一樣,他也會努力讓未來的自己能夠好好的將心意表達,能夠讓馬迪同樣的也感受到那一絲的幸福。
  「……糟了。」
  「……?」
  藍雅歪著頭,不明白馬迪怎麼突然說出這詞彙,不過下一秒知道解答後,他卻後悔自己把這些話給說出口了,因為馬迪的手居然往他的衣服裡爬了。
  「馬、馬馬馬馬迪!?」
  這裡是屋頂,底下還有一堆人在,他怎麼能在這裡直接……!
  差點跳起來尖叫,藍雅頭頂冒煙,想阻止馬迪作亂的手,沒想到卻反被掐了腰間一把,突如其來的刺激讓藍雅身子頓時一軟,而馬迪也趁這時吻上那張嘴。
  腦袋裡的空氣隨著索求的親吻而排空,藍雅被吻得七暈八素,就連下腹也起了熱度。
  ──不行了……
  「我想抱你了,能在這裡抱你嗎?」
  「不、不行……嗯……」
  衣服被掀起了一大半,皮膚因愛撫而起了熱度,就算被馬迪撩撥起慾望,但要在大庭廣眾下辦事他是絕對沒辦法,就算那些人沒注意到在屋頂上的他們,也絕對不行!
  「別在這裡……回、回去……」顫抖的擠出不全的話語,藍雅重重喘息,還推了馬迪一下,但因為身子發軟,那力道實在不大。
  握住依靠身子的手,另一手摟住纖細的腰間,馬迪低頭在藍雅的頸部落下親吻,「好,我們回去。」
  
  蝠群在床鋪凝聚成交纏的人影。
  「嗯……」
  衣服被掀高,露出因撫摸刺激而堅挺的乳首,連白皙的皮膚也染上一層粉嫩色彩。
  藍雅水汪迷離的眼讓馬迪再也無法忍耐,他褪去下身的束縛就將慾望狠狠送進藍雅體內。
  隨著馬迪的動作,藍雅的身子一推一推的晃動,體內有著被推擠的壓力,但那並不難受,反而讓人有種想要深深感受、無法抵抗的情慾高潮。
  光裸的雙腳不自主的夾緊馬迪的腰身,藍雅發出嬌喘。
  現在他什麼都想不了,只想回應馬迪的愛意,平常的他絕對做不到,但此時此刻,他卻希望對方能將慾望送得更深,甚至是操弄得更狠也無所謂,想要馬迪將自己玩壞的這種羞恥想法擠滿他的腦中。
  下腹傳來顫慄,濕潤的熱液從前口噴發,順著隱諱的溝線流上交合的部位,腹內感受到一股脹大,他聽見馬迪變的深濃的呼吸,一股明顯感受到濕潤的擠壓力道從腹內傳來,隨著馬迪退離的動作,濁濃的精液也跟著流出些許。
  ──還想要……
  腦中迷糊的竄過這句話,藍雅雙手勾上馬迪的後頸,將臀部輕挪貼上馬迪下體,火燙的穴口可以感受到那再次壯大的慾望。
  「還要……」聲音因情慾而沙啞,又如哭泣,讓人憐愛不已。
  沉溺於情事的藍雅看起來比平常更加的誘人,馬迪吻過那頸部的鱗片顯徵,托起藍雅臀部與腰間,將人托著換成坐姿,撥開雙臀將性器再次送入,緊密的穴口包覆,只是馬迪卻沒有立刻滿足藍雅,而是將手探往藍雅的腦後,壓著狠狠啃咬著那張嘴。
  漂亮的嘴唇被吻得紅潤,牽扯的唾液在月光下更加動人。
  「想要的話就自己動。」
  壞心的話讓藍雅蹙起眉,露出壓抑且忍耐的神情,身體在發燙,渴望著再次品嚐體內慾望的解放,無所辦法,藍雅只能攀在馬迪的肩頭,輕輕的扭動腰身,微幅的動作刺激內穴的敏感,藍雅咬著嘴,發出壓抑的呻吟,只是這越動卻越渴望得多,不知不覺,藍雅的動作也變得大且用力,看起來既淫蕩卻也美麗。
  「馬迪……幫幫我……」
  不論如何都覺得不夠,藍雅喘氣著說出懇求。
  早已按耐不住的馬迪聽見這話,立刻就扶住了藍雅的腰身,將他再次壓倒,抓起那渾圓的翹臀,用力的慾望推到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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